“媽，我回來了……媽？”
    赫利卡特打開門的時候發現房間裏並沒有點燈。她床邊亂糟糟的羽毛筆、資料和完成一半的論文已經被整理好放在桌子上，加百列坐在床沿，月光映在她垂落的長發間，顯得美麗聖潔，卻又讓人捉摸不透。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心裏逐漸蔓延開來。
    “為什麼不點蠟燭？是你幫我整理了這些東西？”
    少女指尖燃起一點火光，蠟燭熒熒的光輝照亮了內室，也映進金發女子看似平靜的眼眸中。加百列注視著她的女兒，麵前的赫利卡特讓她感到陌生。她不再是那個不諳世事，需要別人照顧和管束的小女孩；她已經是一個五星巫師，而且正一步一步朝那個被她的母親深藏於心的秘密靠近——這令加百列害怕。
    她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麼。雖然這些行為會讓赫利卡特生氣。
    赫利卡特猛然間想起了一件事——她終於知道心中那種不正常的感覺源自何處了。
    “那個棕紅色的日記本呢？你把它放哪裏了？”
    “那是天使長米迦勒的日記本。”加百列的聲音很平靜，“赫利卡特，告訴我，你是從哪裏得到這本日記的？你為什麼要看它？”
    “這是我自己的事，媽。”
    “你是我的女兒，我有權利管束你，赫利卡特。”她壓抑著怒火開口，“你不該看這些東西，也不應該試圖去了解七百年前的那些事情。我已經把它毀了——這麼做是為你好！”
    如果說以前的她對於加百列的責罵感到懼怕，現在赫利卡特卻在她的眼中看到驚慌與哀求的神色——它們使赫利卡特沒來由地感到憤怒。
    “為什麼我不能？”她提高聲音，“我曾經相信您，現在也依然希望相信您——可是你的行為讓我失望，媽！我是赫利卡特，還是赫莉阿奎特，這些都是您決定的，現在我想解開自己心中的疑問，難道這有什麼不對麼？”
    她看見加百列的臉色在月光下變得慘白。心中的委屈和怒火在膨脹，赫利卡特甩掉母親意欲拉住她的手，從寢室裏跑了出去。
    “丫頭。”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是許久沒有和她說話的瑪門。他站在走廊口，手裏仍然拿著煙鬥，臉上的玫瑰刺青在月光映照下閃著柔和的光。赫利卡特忽然有些內疚於自己的行徑，她傷害了加百列，也傷害了瑪門。
    心中有很多話想說，但她隻是頓了一下，便朝著帝都巫師學院的大門跑去。
    ……………………
    魔界的冬天很寒冷，然而赫利卡特還不想回寢室。她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站在所羅河的堤岸旁。
    所羅河的水依然流動不息，水麵上映出粼粼的波光。彎月掩映在層雲中，隻是瀉下幾縷溫柔的光輝，籠罩著一地綠葉。她站在岸邊，聽著水聲潺潺作響，心中的不滿也逐漸平息下來，最終隻餘一片疲憊的空白。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一隻手搭上了赫利卡特的肩膀，那個少年能天使仍舊穿著黑袍，隻是摘下了兜帽。他有一頭亞麻色的碎發，深綠的眼眸在夜色裏燦如星子。他笑著搖搖頭，說：“我們又見麵了，赫利卡特。”
    “羅傑艾爾？”她隱約想起這個雪月森林裏的神秘天使，“你怎麼在這裏？”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裏？”羅傑艾爾不禁笑了起來。“讓我猜猜，你一定是遇到了煩心事。為什麼要這麼執著於一件事呢，赫利卡特？這麼做對你沒有好處。”
    少女睜大眼睛，輕聲說：“你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
    羅傑艾爾坐在她身邊，隻笑不語。
    “我究竟該怎麼辦？”赫利卡特沉默了一會兒，又說。“赫利卡特、赫莉阿奎特，這些都不重要。我隻是想解開我心中的疑問而已，可是母親阻撓我。心裏有時候會很不安，羅傑艾爾，我幾乎想放棄了……”
    “我想你的母親是愛你的。珍視所以產生恐懼，這是常有的事。”他說，“看看遠處所羅河水滋養出的曼珠沙華——它們已經沉寂了很久，但是當它們開花之時，會越來越濃烈，越來越悲傷。”
    羅傑艾爾望向天空，深綠的眼眸裏平靜無瀾。“命運總是給人意料之外的波瀾曲折，赫利卡特。過去是，將來也是。如果過分地執著於一件事，你會失去最珍貴的東西。”
    “我不明白。”
    “你終究會明白的。”羅傑艾爾站起身，背對著少女，忽然道：“赫利卡特，你相信同一個人的命運中會有兩種不同的分歧嗎？”
    “也許吧。”
    天使在她身後輕笑一聲，沒有回答。而當赫利卡特轉身的時候，隻發現一根淺藍色的羽毛，在曼珠沙華的綠葉間閃著微弱的光芒。
    “我們還會再見的，赫利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