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天色大亮，窗口耀眼的陽光刺得何羽睜不開眼睛，何羽慌忙起身，剛剛站起來感覺到一陣頭疼欲裂，雙腿一軟站立不穩，啪地一聲撞到了床沿。
    顏素端著熱水進來，看何羽抱著腦袋打滾的模樣趕緊跑來，替何羽揉了揉額頭，帶著斥責地說道：“小將軍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宿醉頭疼的滋味，還偏偏自己找醉，雲鎮的烈酒不比在長安那些糖水兒，現下你可是知道這滋味了吧？”
    何羽疼得呲牙裂嘴地回答她：“我就是一時想不開，找沈美人和留香出去散散心，不小心喝高了的”
    顏素從鼻子裏輕飄飄哼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起身給何羽擰毛巾擦洗。
    她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何羽：“小將軍你昨天喝酒沒亂說什麼胡話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無論哪次醉後都鬧失憶，我怎麼曉得我又亂說了什麼，怎麼了？”
    顏素斜何羽一眼：“沒亂說自然是好，隻是看公子那反應，小將軍你估計沒說什麼好話。”
    何羽洗刷的動作僵硬了幾分，又無所謂道：“我和他又沒鬧什麼別扭，應該不會亂說什麼，你別瞎想，那個，他回來什麼反應？”
    顏素聳肩，“就是沒反應才奇怪，要知道小將軍你那酒品，公子抱你回來居然什麼都沒說，這就夠詭異的了”
    “他人呢？”
    “查看軍糧庫存還有軍務賬目什麼的，小將軍要去獻殷勤？”顏素促狹衝何羽眨眼。
    何羽瞪她一眼，隨手挑了件幹淨衣服換上，道：“對了，沈美人和留香呢？”
    “早上聽做飯的阿珍說，小將軍回來後，陳老軍師不知道哪裏得的消息，跑到你們喝酒的酒館揪著統領的耳朵拽了回來，這會兒八成在跪他老娘的牌位吧，沈新軍師嘛……我就不知道了”顏素道。
    何羽一拍腦袋：“完了”
    沈新與何羽差不多，難得一醉，但是醉後必出差錯，顏明和府中看著顏如律長大的家仆家臣都說顏如律酒品差，醉後愛亂說話，雖然顏如律自個不記得……但是亂說話也比沈美人強上百倍，沈新他……酒後必亂性。
    顏素問：“怎麼了？”
    何羽正正經經交代道：“倘若這兩天有人砸上門說我治軍不嚴，縱容屬下，強搶民男，毀人貞操，你就說我不在，可萬萬記住了”
    顏素誤會了，唾棄道：“小將軍你老實交代你昨天晚上究竟幹了什麼壞事吧，你又搶了哪家民男了，信不信我告訴公子去！啊不……我寫信告訴老爺去！”
    何羽：“……”
    反正自己是逃不了替他倆背黑鍋的命了。
    何羽揉著宿醉頭疼欲裂的腦袋，耐著性子坐在軍帳中翻看地圖，恰逢這時候，慕盼兮掀開帳簾進來，何羽看他手中捧著的一碗藥，火急火燎地起身就要往外邊跑。
    他拉住何羽的袖子瞪何羽：“給我站住”
    “盼兮，我哪裏得罪你我改還不行，別逼我喝這苦藥湯了成不？我現在隻覺得頭發絲都冒黃連的味道”
    慕盼兮什麼也不說，直接把藥碗遞到何羽跟前，何羽自知無力回天，顫著手接過去。
    這時候，何羽聽到外邊守門的士兵大聲道：“監軍大人好”
    何羽手又是一抖，藥碗還沒接好那邊慕盼兮就鬆開了手，燙手的藥汁撒了一身，碗也啪地一聲摔得粉碎。
    慕盼兮看一眼，居然沒有怪罪何羽，說道：“我一會兒再去熬一碗。”說罷蹲下身收拾碎片。
    何羽攔住他，趕他走，“你快去吧，這邊我來收拾，別讓碎片紮了手，我們的寶貝軍醫可不能有閃失”
    因為靠的有些近，他似乎聞到何羽身上的酒味，然後用讓人發毛的眼神看何羽：“小將軍，記得我交代過不讓你沾酒的吧？”
    “就一點，就一點。”何羽看他不信，轉頭喚蘇臨風，“公子給我作證”
    那邊一直靜立著的蘇臨風這才轉頭看何羽一眼，眉目如雨後遠山，霧靄流轉，似潑墨寫意又讓人瞧不清的神情。
    不等何羽擺個笑臉給他，他就回過頭去，翻著何羽書桌上亂七八糟的書卷，似乎在找些什麼，隻留給何羽一個冷淡疏離的側臉。
    何羽尷尬，無奈伸出兩根手指朝天指著對慕兮保證：“反正沒有多喝酒，你且放心，我用我爹的臉皮發誓，今後絕對不碰一點酒了好麼行了麼我的顧慕大軍醫”
    他冷哼一聲，走了。
    何羽沒想到他這麼輕易放過自己，淺淺鬆了一口氣，看著地上藥碗的碎片，又懶得喊人進來，於是幹脆自己蹲下身收拾。
    還未等何羽觸及碎片，一隻覆著天青色廣袖的手拉開了何羽的，那手白皙修長，食指上帶著淡淡的墨跡，很是顯眼。他垂著眼睛小心撿著地上的碎片，眼睫輕輕顫抖，眸子下一片漆黑的陰影。
    “別，小心別割了手指”
    他斂眉看何羽，沒有停下手裏動作，可是還是一副不想搭理何羽的模樣。
    何羽撓頭求饒：“公子，我可是哪點得罪你了？我乖乖賠罪還不行？”
    “顏如律”
    何羽聽他連名帶姓喚何羽名字，抖了抖，記憶中蘇臨風鮮少與顏如律生氣，但是一旦氣起來脾氣也是大的厲害，那回同夜未華王爺吃飯被人占便宜被他逮個正著，他氣惱何羽也是正常，可這次究竟又犯了什麼錯竟然讓他比上次還要惱怒。
    “嗯？”何羽恍然大悟地想起早上顏素的話，頭腦中似乎清明了幾分，苦笑道，“我昨晚喝醉了，可能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你全當笑話聽聽罷了，做不得真”
    他怔了怔，平素溫和的嗓音有些沙啞，“阿律，對不起”
    何羽樂了，“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照理來說應該是我對不起你才對，你有才有貌，結果娶了我這麼個粗魯的將軍，委屈你了才是”
    “阿律，無論怎樣，可你是我的妻子”他輕輕說道。
    “你莫撿了，小心別紮了手。”何羽低頭用頭發遮住臉上神情，隱約猜到了自己昨晚說了些什麼，沒想到顏如律醉後失憶的毛病自己也繼承上了。何羽伸手拿過他手上碎片的時候，他低頭看到何羽剛剛被打翻藥汁燙的通紅的手背。
    “疼麼？”他倒了些桌上的冰涼茶水濕了手帕，輕輕敷在何羽手背上，何羽沒拒絕。
    “算不得疼，當年我差點被西涼的箭射了心窩子，那才叫疼呢”何羽故作逞能道。
    蘇臨風握著何羽的手突然緊了幾分，正好捏住何羽的傷口，何羽頓時沒了逞能的力氣，疼得呲牙裂嘴，“公子公子，輕點輕點”
    他趕緊鬆手，愧疚看何羽。
    何羽打落牙齒和血吞，“沒事，我出去一趟，去找盼兮要些藥膏塗下”
    蘇臨風勉強一笑，點頭說好，似乎是何羽的錯覺，這覺他平素溫和明潤的笑容帶著隱約的苦澀。
    軍醫帳內，慕盼兮正在自顧自地整理藥材，看何羽進來，指了指旁邊的藥碗。
    何羽喝了一半，問他：“盼兮，我看起很好騙麼？”
    他撿藥材的手慢了下去，“何出此言？”
    “是很好騙麼？”
    慕盼兮停下手中動作，“對不起”
    何羽看他捏著藥草的手有些微抖，趕緊安撫道：“我隨便說說，酒勁還沒過，控製不住亂說話，我知道你為我好，以後你讓我喝什麼藥我都喝還不行，別真毒死我就好”
    他衝何羽勉強一笑。
    何羽逗他：“盼兮笑的真好看，再給大爺樂一個”
    他輕輕瞟了何羽一眼。
    “那大爺給你樂一個”何羽呲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