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踏進房門，我就癱倒到了床上，呈大字狀仰臥著，心裏麵各種感情交織著，可謂是百感交集，複雜得讓我想哭。尤其是跟何言順有關的所有事情。我閉上眼，腦中如同一盞巨大走馬燈在不緊不慢地放映著一段段錄像一般，慢慢回顧了一遍我跟何言順之間從小到大發生的各種事情。
    6歲，我生父由於醉酒而在某天大半夜裏毒打了我，第二天何言順聽說了之後直接跑到我家裏來硬生生是把我拉出去同他的朋友玩耍了一整個下午。當天分別的時候，他拉住我的手，跟我如釋重負般說道：“季恬，以後不開心就過來找我，我陪你玩！”
    8歲，我生父母離婚之後，母親開始因為奔波生活，加班加點而經常徹夜不歸，何言順在那段時期總是把我拖進他家大門，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要我陪他玩耍打鬧。在玩耍打鬧的過程中，我確實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記到腦後去了。
    13歲，我們同時從自己的母親那裏得到了第一輛自行車。夏天，我們騎著自行車在弄堂裏穿梭著，微風伴隨著我們的笑聲掠過耳畔，它承載了我最快樂的那段時光的回憶。
    15歲，初中畢業典禮之後，我們在弄堂邊上那條繁華的大街上的某間小餐館裏吃了晚餐。那一頓雖然完全不見得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但是卻是我最享受的一頓飯，畢竟，當時有何言順陪著我瘋，陪著我鬧。
    ……
    回憶完整整一遍之後，我突然感到眼睛一陣酸澀，忍不住哭了出來。我小聲抽泣著，眼淚止不住地從眼眶跌落出來。
    抽泣了一小會兒，我頭頂上突然響起了一陣玻璃被敲打的聲音。我緩緩起身，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打開了窗子。
    不用看我都知道，在那頭等著我的一定是何言順。
    “你什麼時候走人？”他聲音沙啞，問我道。
    “兩三個月之後吧……之前是這麼計劃的來著……”我低聲說。
    “季恬……”他輕聲喊我道。
    “嗯……”
    “你在哭嘛？”
    “嗯……”
    “我現在有句話想跟你說，你能聽我說嘛？”
    “我盡量……”
    “首先，看著我。”他一邊說著，就把我捂住眼睛的手給拿開了。
    我看到他眼眶有些紅，湊近了一些又聞到了很淡的酒味，於是問他：“你喝酒了？”
    他點點頭，說：“喝了一點吧……所以趁著有點醉了趕緊跟你把話說了，要不然以後永遠都不會說了。”
    “……你爸媽知道你喝酒了嘛？”我問。
    他搖頭道：“不知道的，他們都出差去了，這一整個星期都不在家的。”
    “……”我沉默著點點頭。
    “季恬……我喜歡你。是那種喜歡，”他說，“我知道現在跟你說了也沒什麼用，反正你要走遠了……但是……但是……要是現在不說的話，我估計就永遠要把這事情蒙在心裏了……我不求你跟我說什麼答應跟我交往……但是……能不能隨便怎樣就是回答我一下……”
    “我也喜歡你啊……”我小聲說道。
    “真的！我也喜歡你啊！”我突然叫起來了。
    “真的嘛？”他問。
    我點頭道：“真的……真的……我喜歡你……”
    他低頭了幾秒，然後我突然感覺到我的嘴唇被什麼柔軟的東西堵住了一下之後又解放了。
    “季恬……”他說，“我可以等你嘛？”
    我對他的那個吻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愣了足足有半分鍾不到，才反問他：“等……什麼？”
    “你還會回來看看嘛？”他問我。
    “可能會吧。”我說。
    “那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們就開始交往吧。”他說。
    他這句話一定是頭腦一熱說出來的。這種無期限的等待畢竟是沒有什麼意義的，人生老病死這一世，總歸是有無數過客在這條漫漫長路當中路過的。我對於他，他對於我，其實都是過客罷了。稍微冷靜一下的話，這一點完全可以想通。但是我當時也是頭腦發熱，當機立斷就說了：“好。”
    後來我們沒有多說什麼話，就關上了窗子回到了自己房間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