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這邊，何必本來要走，可遇上城主大喪，一行人便留在這裏，過了頭前三天，何必便常去忘歸樓，落下了個的風流名頭，這倒是不礙事，畢竟何必是第一次到修羅城，性情如何倒也沒人知道。隻是每次到忘歸樓，都是去莫距遙的房裏喝茶，兩人隻是些閑聊，隻是聊起來何必才發現莫距遙對北邊天海知道的不少，而莫距遙卻發現，何必對他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少。
    “想必莫先生與家父是至交，不然如何知道北部天海這麼多事情。”
    “哦？你父親與你說過那麼多老夫的往事，沒說過他與我的事？”莫距遙笑道，看何必臉色一變知道是他在試探自己，“我與令尊的交情還要從他十五歲說起。”
    “十五歲？那可是幾十年前的事了。”何必喝了一口茶，掩飾微微皺起的眉頭。
    “是啊，那時候股鬼族大將還是個孩子，遇上我，算他倒黴。”莫距遙笑道。
    “哦？那莫先生豈不是存心害他？”莫距遙揚起眉頭，何必繼續說道，“莫先生掐指一算便應該知道家父要倒黴，為何還要去遇他？”
    “是我失算了，”莫距遙笑道，“第一次下山，遇上你父親，見了便知道他要倒黴，是我多管閑事想去化解，結果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嗬，”何必失笑，“說起來我爹倒是沒怎麼跟我講過自己的事情。”
    “是麼？”莫距遙笑道，“也沒什麼好說的，他出生好，又遇上你娘，除了遇上我，倒黴了一陣子，其他的還不錯。”
    “莫先生認識我娘？”
    “是啊，”莫距遙突然頓住，“既然是十五年前，你爹娘自然已經相識…你爹沒說起過？”
    “家父自家母去世，幾乎就不再對我說話，有用才說，其他的一概不與我講。”
    “自你娘去世？”莫距遙顯然很驚訝，“你娘不是…”
    “生我的時候就死了。”何必淡淡地說道。
    “這…”莫距遙一時無話。
    “倒是莫先生沒算出這一招吧？”何必說笑似的望著莫距遙。
    “不認識的人我怎麼去算？”莫距遙此時倒也不再打哈哈，“隻知道你爹你娘有了你這麼個兒子，一生享不盡榮華富貴。”
    “榮華富貴？”何必笑道，“還有呢？”
    “還有什麼？”莫距遙問道。
    “不如莫先生替我算一卦。”
    “哦？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還不滿足？”
    “不如，莫先生就算算在下這一生何所求吧？”
    “少將切記，”莫距遙突然正色道，“若是有什麼是讓少將用一生去求得的，必定不是什麼好事。”
    “可人若是一生無所求，必定少了些樂趣吧。”
    “老夫便無所求，樂趣倒也不少。”莫距遙笑著說道，那語氣完全不像是有樂趣的人，何必倒也不去戳穿，隻覺得這人有趣。
    “時候不早了，在下先告退了，莫先生早些休息吧。”何必說著起身，想了想又喝光了杯子裏的茶水，轉身離去，莫距遙不去看他，反而去望那杯子裏的茶漬，不禁皺眉。
    何必自然是知道莫距遙看了茶漬，站在一旁作勢要走卻偏偏沒有動，看見莫距遙一臉疑惑的表情，他便得知莫距遙看到了自己希望他看到的，莫距遙抬頭看他，想問卻不知從何問起，隻能這麼看著他，何必臉上沒有表情，可莫距遙就覺得他笑盈盈的，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
    莫距遙知道無論是杯中的茶漬還是何必臉上的表情自己都沒有看錯，可偏偏他看不到更多，倒不是因為其他，隻是因為發現這事兒跟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莫距遙一時迷惑忘記了要算計。
    “何少將可曾聽說過四度石？”莫距遙問道，何必肯定地眨了眨眼，“少將求的事情隻要有四度石就能辦到。”
    “傳說四度石是無為境邊界的基礎，如果沒有了四度石，無為境四周的結界將被開啟，無為境便不再是無為境，而是融入一個新的世界。”何必顯然不是很肯定這種說法，詢問地望著莫距遙，莫距遙想了想答道：
    “何少將說這些所為何事？”四度石的存在是無為境眾所周知的，可時光變遷，大家隻知道這石頭是無為境穩定的根本，也沒人知道是什麼原因。
    可莫距遙知道這無為境外是一番怎樣的光景，在莫距遙的印象中，他的童年的模樣身段和現在少年時的模樣身段都保持了很長的時間，不同的是，童年時的他有一半以上的時間都是在夢裏度過的，夢裏他能看到無為境之外的世界，從一種說不出來的角度去看，有時很高，就像是在天上，有時很低，仿佛是貼著地麵在看，可無論什麼樣的視角，莫距遙隻要回頭，就能看見無為境裏麵。
    童年的時候很少有人問他如此正式的問題，到了如今，會去想這個問題的人少之又少，自然也就沒有人來問他。更何況莫距遙活動範圍有限，哪裏結識的了多少人？
    無人問起，莫距遙自然不說，一百多年下來，知道這事的人自然就隻有莫距遙一個，揣著這個秘密活了這麼久，突然被何必問起，莫距遙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莫距遙問過了何必才想起自己應該問問何必從哪裏得知的此事，可何必隻是若有所指地瞧了一眼自己留下的杯子，答道：
    “莫先生難道不知在下所謂何事？”莫距遙低下眼簾，一時語塞，何必見他不說話，欠了欠身，“告辭。”
    “少將，”莫距遙突然抬頭叫住他，何必回頭，卻見莫距遙眼中的情緒流轉，愣了一下，隻聽莫距遙說，“老夫以為少將年輕有為，心裏倒是希望何少將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多謝。”何必離開之前，望了莫距遙一眼，臉上仍舊沒有表情，莫距遙卻看出了些歡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