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夜明，都城太慶一如既往的熱鬧。直至到了後半夜，喧嘩才肯停去。街道上、小巷裏一片靜謐，偶爾有犬吠聲傳來，或是誰家小兒的哭聲，還有打更的更夫吆喝著路過，鑼鼓聲在寂靜的夜裏尤其響亮。
    按理說此刻人們都應該沉睡在夢中。可此時的大街上，在朦朧的月色下，地上的人影緊挨著，腳步匆匆。時不時的東張西望，定然一看絕對不是什麼好人。兩人拐進小巷裏，隱藏在黑暗裏，過了一會兒，又出了大街，走了五百多米，又拐進了小巷裏，沒再出來。
    瑞親王府裏，一名小廝打著哈欠，提著燈籠，睡眼朦朧的往茅房裏走去。忽而聽見院子裏有什麼響聲，仔細一聽，又聽不見了。
    “嗯，肯定是聽錯了，哈···，”隨後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繼續走著。
    待那小廝走遠，兩個躲在花盆後麵的人才現身，左右看了一下。個頭略矮，體型偏瘦的人往左指了一下。兩人穿過回廊，沒走多久卻又被岔開的人字形長廊給你弄混了。
    個頭略高的那個，低聲用著聽不懂的語言說了一句，聽語氣像是在罵人。
    左手邊的院子裏的一間房間裏亮起了燭光，不一會兒又滅了。兩人跳身跨過欄杆，直奔那裏而去。
    門被打開，而後又關上。
    “你們汗人就是麻煩，”個頭略高的那個一屁股坐在木椅上，不舒服的動來動去，明顯是坐不習慣。略矮的那個就站在他的身後。
    “吉塞將軍辛苦了，”老瑞親王將茶挪了過去。
    吉塞看了一眼挪過來的茶，端起，剛入口，便吐了出來。
    “你們漢人真是奇怪，”語言的有限，令他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甚至還夾雜著口音。
    老瑞親王嗬嗬一笑。
    稀疏的月光透過窗紙，將魚鱗狀的窗戶影射在地麵上。
    吉塞看看窗戶，再看看地上的影子：“連窗戶也這麼奇怪。”
    “這在我們漢人的眼裏，叫做‘年年有餘（魚）’，”老瑞親王為他講解。
    “阿嘎。”
    阿嘎是吉塞最得力的助手，吉塞走到哪裏都喜歡帶著他，是個年輕的小夥子，比吉塞小了十多歲。阿嘎從懷中拿出一塊黃布，遞給老瑞親王，這是一幅淮關的兵馬分布圖。老瑞親王也從袖口拿出一塊黃布，交給吉塞，那是一張從淮關到臨安的路線圖。
    “你們皇帝派來的那個將軍，是什麼人？”吉塞將路線圖塞進懷中問道。
    “一個臨時上陣的將軍而已，怎麼···？”
    “我們的首領被他一箭射進了胸膛，還好沒到心髒，幸好王爺老謀深算，我們才能逃出。”
    老瑞親王心裏一驚，看來還是不能小看此人。
    翌日，邊關傳來喜訊，說驃騎將軍領著兩萬多的兵馬，追殺前來關前挑釁的烏察汗達，烏察汗達胸膛中了韋將軍一箭，雖然被他逃走了，但不死也要修養個一年半載。趁此機會韋將軍帶著士兵們突入他們的領地，一舉剿滅了他們。
    皇上大喜，在朝堂上誇了韋大學士一番，什麼教子有方，德才兼備的，能有的詞盡量都用上了，覺得還是不夠。
    趙元祿聽了，拉著靳與歡要去慶祝一番。冀淳玄剛下了朝堂，急匆匆的去換了衣服，高興的想要出宮，可剛到了南門，靳與歡早已不見人影，心裏一頓失落，無奈的折回。
    兩人來到上次的小酒館，一進門，正巧也碰見冀清和冀祈元也在裏麵。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兩人各自哼了一聲，頭轉向一邊。
    “靳大人，還真是難得在這種地方遇上你，請坐。”
    “謝王爺，”靳與歡撩起衣服下擺，恭敬的坐下，趙元祿也不情不願的坐了下來。
    “小二，在送上兩個杯子。”
    “靳大人不用客氣，請隨意。”
    小二送上來兩個酒杯，冀清給他倒酒。
    靳與歡嘬了一口酒。
    “味道怎麼樣？這可是老板的自釀米酒，不熟他還不給呢！”說著又給他倒了一杯。
    “下官不懂酒，恐怕失了王爺的興。”
    一旁的趙元祿自顧的在哪裏吃菜，筷子剛夾到雞翅，另一雙筷子也正好夾了過來，兩雙筷子便在那雞翅上戳來戳去。幾塊雞肉從盤裏掉了出來，趙元祿看準機會，快速的將那塊雞翅夾住，放進嘴裏，得意的看著他。
    冀祈元瞪著眼睛，喝了一口酒。
    靳與歡和冀清對此熟視無睹，自顧的在那裏交談。
    “上次靳大人升官，我都還沒慶祝，我敬靳大人一杯，”冀清自顧飲了一杯。
    “多謝王爺。”
    冀清放下酒杯，“叫王爺太生疏了，叫我冀清吧。”
    靳與歡抬眼，對上一張滿是笑意的臉，目光柔和的看著自己，眼裏湧動著什麼，像是在期待。
    “下官不敢，這是對王爺的不敬。”
    眼中的失落瞬間而過，而後恢複以往的從容，隻是低頭笑了笑，“也罷，”不知是說給他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旁邊的兩人還在針鋒相對，完全沒有感覺到氣氛的尷尬。
    冀清看著眼前的人客客氣氣坐在自己的對麵，卻好像隔著一層山，中間是懸崖，想要越過懸崖到那座山去，發現隻有一條鐵索，一不留心，就葬身於崖底之間。嘴唇動了動，卻還是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