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亮，雨卻不見停。
    禮部南院貢院前站著一個人，那人穿絳紅色袍子，未打傘，大雨將他從頭到腳淋了個透，他眨了眨眼，吊梢眼中隱約浮現兩個人影。
    是兩個清秀男人的模樣，同撐著一把竹骨傘徐徐走來，嘴角都掛著淺淺的微笑，至少江奉賢是從來沒有見過哪個男人可以笑的這麼美，尤其是那穿白衫的男子。
    兩人雙雙到貢院避雨，白衫男子清雅秀麗，說起話來如水流般清脆，“晨明，你回去吧”
    那名叫晨明的男子低頭在他唇上輕吻，“中書，你快去吧，我在這等你”
    中書抬頭衝晨明滿足一笑，背上竹簍轉身進了考場，晨明就站在貢院屋簷下，從袖中掏出一根銀針在竹骨傘上認真刻畫。
    江奉賢走進了看才清楚，是一個字。
    江奉賢跟著那白衫男子進了去，他就坐在白衫男子的對麵，不講話不答題，隻是靜靜看著，不知不覺天黑了，江奉賢抬頭看天，雨已經停了。
    有人來打掃，拍了拍江奉賢，“江二少爺，你一個人怎麼在這呆著呢”
    江奉賢轉頭，目光渙散無所知覺，在去看那白衫男子，哪裏還有人，四處空蕩蕩一片，在看貢院的屋簷下，隻有一地的落葉泡在水中，那叫晨明的人也不見蹤影。
    江奉賢突然回神，匆匆走出了貢院，掃院的人悠悠歎了口氣，低頭開始打掃。
    江奉賢這才想起第一次見到單中書的場景，那個叫晨明的男子是他的陪讀，那是單中書第一次參加科舉考試，那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三年後的科舉考試不是江召淩逼江奉賢去的，是江奉賢主動提出的，因為他已經三年沒有見過那穿白衫的男子，可是不知為何他偏偏記住了他，記住了那個清淺的笑。
    單中書落榜了，江奉賢是知道的，公布結果的那天江奉賢一直守著單中書，可是三天過去了，單中書都沒有出現。
    果然，第二次相見也是在貢院外，單中書是一個人來的，還是那件白衫，還是那把竹骨傘。
    他神色恍惚，目光呆滯，跌跌撞撞進了考場，江奉賢依舊坐在他的對麵，而他的笑並非是三年前那般清淺，帶著邪惡的壞笑，沒有聲音，沒有動作，筆下不停，有種奮筆疾書的意味。
    單中書出了考場就沒在笑，攥著那把傘蹲在地上輕輕啜泣，後來就開始狂哭，別人隻當他是考砸了發神經，而江奉賢卻怎麼看都不像。
    單中書哭累了，就回去了，這次江奉賢跟著去了，左拐右轉到了一片疙瘩地，正是初春時節，柳絮飛的漫天。
    隻是單中書一推開門，江奉賢就看到了原因。
    晨明閉著眼直挺的躺在堂屋的地上，銀針過頸，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