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節 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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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鴻張狂的氣勢,周身的戾氣衝擊如浪,眼見離豐都吐紅,那由心而發的快感讓他亢奮。
“哎呀,離豐都,我的君上啊,強撐至此,你還能奈我如何?”他傲視著對麵持刀之人。
“隻要你屈膝在我腳下,我或許舍不得殺你了。”他的嘴角難掩勝利在望的笑意。
“不認敗,隻會讓你死得更難堪。”他眉間蘊示著濃烈的報複欲望。
離豐都抬手拭去唇上血跡,眼神空濛,目中無物,右手灌力,長刀再舉:“真是沉不住氣,這樣就覺得能贏我了?重鴻,手握‘赤梟’的人,才有資格做酆都之神,你的這點本事,還嫩呢。”
“好啊,我就讓你見識我的本事,《滅日年紀》最強的威力。”重鴻說著雙手交疊,氣海運行,五火風馳,看來是要計提功力,將滅日神功和焚心邪火融合使勁,其威力如何我不敢想象,隻見兩人四周地獄花受到感應,自燃起來,映照如梵海,地獄真的著火了。
“未衍,我……我不想他死,你救救他……重鴻已經瘋了,這招下去,都都會死的……”我拉著未衍衣袖,眼淚已經不住落下,鼻尖酸澀,心口如撞。
師弟望著我,扶著我的手在用力,隻是出口的話真輕淡:“這場戰,沒有人能插手,師姐,你隻是來收屍的。”
對啊,我早就做好準備了,他死,我便為他收屍。
可是,未衍啊,你可真殘忍,江湖,真殘忍。
“呀……”一聲狂嘯,驚醒我的無措,在看向戰局,重鴻已經出掌,那浩瀚之威,鈞雷之勢,如瀑而起,抬眼上空,離豐都不知何時渦空在翔,‘赤梟’衝下,什麼神情什麼動作我看不真切,被火光虛化被淚簾模糊。
“都都……”我欲衝進火海,無奈未衍拽著我不肯鬆手。
“啊……”我聽到哀嚎,隻一聲,再無聲響,那高燃的焰火仿佛知道觀戰之人的期待,竟慢慢褪下火勢,停下舞動,穿過火光視線,看到驚心一幕。紅衣揚,血發飄,赤紅的瞳爍爍如焰,重鴻的臉色通紅,那一樣赤紅的手掌處對接另一隻手,那人玄衣垂舞,雪發生風,長刀抵背,將渾然真力強行推出,灌注在下方之人。
“噗,噗”兩聲之下,有東西自重鴻臉上彈出,離豐都湊進一分,再使力,最後撤掌跪地,嘔血如蝶,長刀依舊不離手。
“啊……哈哈……”重鴻雙手捂臉,最後卻隻會笑了,最後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張隻剩下兩個血窟窿的臉,以及不停倒血的紅柱。
“為什麼…還是我輸…離豐都…你說啊,為什麼?”重鴻撕心裂肺的怒吼。
豐都借‘赤梟’長刀站起,眼光依舊漠然無痕,說:“你一心超越我,要做酆都之尊,你將所有心力專注在我身上,卻忽略了自己。”
重鴻撇著頭,滿臉汙血看不到表情,見那嘴角的勾起,似一抹悲涼的笑意。
離豐都冷麵上前一步,繼續說:“從一開始,你就該奮力取我性命,可是你不會這麼做,你要的不是我簡單喪命,而是要我屈辱而亡,如此才能發泄多年的嫉妒之恨,你一直在拖延戰局,你很清楚,我內傷在身,功力不全,久戰必敗,而你自己吸走了我部分功力,又邪火加身,真元充沛,勝券在握。”
“可是,你怎麼就沒想過,延戰,也是我的目的。”
“不是隻有你保存實力,而是我也未盡全力。”
“我跟你交手這麼久,為的就是引你的內力一步一步提上去,直到極限。”
“你竟然將焚心邪火煉化成自身功力是我沒想到的,卻也是我設計殺你的底牌。”
“知道為什麼我要將自己的滅日神功順勢灌入你體內嗎?”
重鴻顫抖著身體站起,狼狽搖頭,他知道離豐都的下一句話,或許就可以讓他萬劫不複。
“因為,那是《滅日年紀》第八式,你從我身上搶走,一直練的才是,第九式。”
聞言,吃驚的何止是重鴻一人,未衍將手中方才離豐都交予的殘卷打開,開篇六字:滅日第八年紀。
“逆行修為,加上邪火催功,你自身髒腑經脈根本無法承受,必定爆體而亡,重鴻,將本君逼害至此,你敗得不冤了。”
“重鴻,也是個可憐之人。”我低語。
未衍看著我,我淡然一眼,說:“不是嗎?太自卑,所以又恨又怕。他很清楚,不管多少年,他重鴻永遠也超越不了離豐都,就算那人消失了一年,自己可有一刻鬆懈?站上酆都的最高處,以為擁有了離豐都的一切,可是依然覺得他無處不在,如影隨形。”
看著重鴻的恐怖殘破的臉慢慢扭曲,是怒、是恨、是悲。
“哈哈……宿命依然注定,我的身心和靈魂被你壓製,隻有你的消亡才能解脫,為什麼你不消失。”
我看著那天下人聞之色變的殺人魔頭,聽著他幽怨滴血的悲語,這樣一個人,他追逐的已不是殺戮或者天下臣服。他是盲了,當他眼前那道光芒亮得灼目,他便慢慢失去辨別其他的能力,連自己也渺小暗淡地隻剩一個影,於是,他憎恨他渴望他掙脫,他以為超越了這道光,就能證明自己的存在。離豐都就是他世界的那道光,讓他再看不到其他,甚至自己。於是,殺戮是因為離豐都的殺戮,邪惡是因為離豐都的邪惡,他要超越那個存在,隻能做得更瘋狂,或許是曾經太渴望成功和超越,所以壓抑得太深太重造成了如今的不可自拔,身心難贖。
“重鴻,為八派之人償命……”圍觀的江湖人突然發難,欲衝上去。
“呲”赤梟刀斜,入地三分,帶著血,掛著一人手臂。
“啊……”一個衝在最前的江湖人慘叫如嚎,僅存的左手捂著右肩膀,隻是那個地方,除了冒血,再無其他。
“我酆都殿的人何時輪到你們指手畫腳,正派的人,貪占便宜的勾當當真改不掉了嗎?”冷冷的威言,酆都君上的不容冒犯。
“離豐都,重鴻已廢,如今該是你這魔頭償命之刻。”那幫江湖人叫囂。
“雲未衍,這幫烏合,本君該留嗎?”離豐都沒有看著我們,卻是對未衍說的。
“哼,你現在還有力氣再戰嗎?”不等未衍說,那幫人再挑釁。
“找死。”
兩字找死一出口,那煥然地獄火海再起,如同火蛇纏繞那幫江湖人,一個個哀嚎逃竄,最後嗚咽倒地。
“不要再殺人了。”我對著那個高傲的火神放聲喊道。
他聽到了,他停下了。
我朝那個地方那個人走去,走得好慢,是身體未恢複還是心裏依舊矛盾?可是我知道,我要過去,他的一切,我一直都作旁觀者,可是,我也曾參與過的,既然參與了,為何要距離那麼遠?
他站在那個炎熱的地方,不動不語,似乎在等我的拯救,我加快腳步想把他帶出那個地方。
那麼的近,為何還是夠不到。
一條如火的身影阻斷了我的去路我的視線,眼睜睜,看著那個紅色的火種撲向豐都。
“離豐都,我們……一起下地獄吧,我一定不會再輸給你…。”
那個火種抱著豐都,一路撲向火的最深處,我撲倒在地,地麵灼燙我渾然無覺,直直看著那個火影與地獄火海融合,化消……
“不要……豐都…。。啊……”珺山悲鳴,與我同泣。
火消了,天黑了,人呢,隨風散去了。
我呆呆跪在原地,未衍說:“他死,是不可更改的,不是如此,也會在丹藥下咽氣,並無差別。”
真的無差嗎?怎麼會無差?我做了最壞的打算,為他收屍,結果,卻是連這個都是奢望。
我仰望蒼穹,明月照珺山,玄湖倒影,銀光鋪路,如同殊途開啟。離豐都,或許真是酆都而出的神,來人世一遭,殺伐情仇都體嚐後,消散天地,自然歸去。
離開酆都殿之時,未衍告訴了我一句話:“離豐都在救你之後就雙目失明了。”
所以交戰之時他目空無物,所以我向他走去不動不語,所以重鴻反撲時他無能為力。。。。。。
這就是那句:我放棄自己,隻為你。
我不知道未衍為什麼到最後還是說了這些,這種話隻是讓我更傷心。
後來我明白了:離豐都致死與我未及一字,我對他一直在矛盾情感之間心力交瘁,未衍的這一句相告,是為我確定心的安放處。
我和未衍走在下山的小道,這裏青鬆如臥,小溪過橋,與上山的大道完全不同。
“未衍,珺山其實很美,對吧。”我站在橋上,看著野花隨水流,有感而發。
“天地自然都是美景,隻在人心留意哪一處罷了。”未衍說。
“蒼山也很美,我們,回去吧。”我目光遠朝蒼山方向。
“等等。”未衍自懷中拿出一張殘卷,內力一握,殘卷粉碎,隨風飄散,飛入蒼穹遠方,散落溪水東流。
“酆都之物,不該帶去人間。”
“師姐,我們回蒼山吧。”
後記:
這一場江湖繁蕪,不傾城不傾國,僅是我傅未明一竅傾心。
酆都的恩怨隨著那場火那陣風那段月光,消散在時間洪河裏,江湖的故事猶在繼續。
第一年,我搶占了“雲人”的禦雲峰,避居深山,休養身心。
第二年,未衍與我商量要我接任掌門,打算自己悠閑,我不予理會;
第三年,蒼山成為武林第一大派,同時武林出現一方勢力——明都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