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八九點鍾的樣子，傭人阿姨都走了，李叔估計一會兒也會來了。家裏就兩個人，陳岩站了一會兒，發現男人還是看著手上的電腦沒有說話，空蕩蕩的大廳氣氛凝滯的讓人心慌，陳岩腳尖在地上點了點，手插在兜裏若無其事的道：“沒事我就上去了。”
    正要走，男人就開口了，“過來。”
    陳岩愣了下，男人並不看他，堅毅的臉在電腦的燈光下看著有些嚴肅的不近人情。
    陳岩心裏顫了下，抿了抿唇，走過去，站到男人麵前。
    “坐啊。”陳清華下巴點了點自己旁邊的地方，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感覺莫名其妙一樣。
    陳岩的心，瞬間就涼了，又是這一套。
    他麵無表情的坐在陳清華旁邊，心裏堅若磐石。
    “喝酒了？”陳清華看了他一眼，好言好語的詢問著。
    陳岩不答。
    陳清華放下電腦，正兒八經的看著他，“說話。”語氣中帶著凜然。
    陳岩眼睛不自然的眨了下，張嘴，“嗯。”
    “喝什麼酒？”陳清華問，像是這個事情的答案對他很重要一樣。
    陳岩：“·······”
    陳清華：“說話。”
    陳岩嘴巴顫了顫，“威士忌····”
    “好喝嗎？”陳清華麵色平靜的問他。
    陳岩眼睛都紅了，為什麼他要坐在這裏跟個傻子一樣別人問一句他答一句？
    “好喝。”他聽到自己說。
    陳清華得到了答案，放下電腦，靠在沙發上，雖然身上穿的是休閑睡衣，那經年在商場上磨練出來的沉肅的氣場依然分毫不減。
    “小岩，你現在是越來越不聽話了。”陳清華看著他，陳岩看過去，那眼睛裏不是他想象的濃濃的失望，而是憤怒，無言的憤怒。
    陳岩心裏一痛，盡量若無其事的反問，“哦？我不是一直很聽話，你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男人難得沒有出言壓製他，隻靠在沙發上靜靜看他，複雜的眼神好像有什麼苦楚一樣。
    陳岩起身要上樓，他怕再坐一分鍾他就要心軟了。從小到大，每每男人抱著他用這樣的眼神看他的時候，他都是異常難過，他不知怎的就看出了男人眼睛裏壓抑不住的傷痛，以前陳岩以為那是男人對自己的歉意，他感動的心都軟了，從來沒有人這麼在乎過自己，仿佛自己的歸來，是他全部的幸福。現在他有些懷疑了，因為那樣的眼神，他發現自己突然理解不了，也許是自己抽身局外，腦筋變得清明了一些。
    小時候有那種眼神看他，可以被理解為疼惜；現在，八年了，為什麼還會這樣？八年的時間，難道不足以使一個破鏡重圓的家庭平淡而和睦的生活下去嗎？他連八歲前的記憶都不太清了，他的全部的生活重心都轉到這個家裏來，所有溫馨美好的生活記憶也都是在這個家裏，他們本該很幸福的，一個年輕有為的父親，一個乖巧的愛惜親情偶爾耍耍脾氣的小兒子，這樣的生活難道不好嗎？還有什麼值得他憂愁痛苦，以至於用這種眼神？
    那絕對不是工作上的煩惱，陳岩是知道的，這麼多年，男人從來不對自己說一句工作上的事情，更不用說抱怨辛苦，他的爸爸不是那樣的人。
    對自己的失望痛心也不像，因為真正先打破這一切的，並不是他。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陳岩想像小時候那樣抱著男人，乖巧的拍著男人的頭，安慰他“爸爸別難過，小岩會一直陪你。”雖然長大後，自己的性格有些別扭了，不太善於表達，但也喜歡露出大大的笑容說一些開心的事情讓男人不那麼低沉。這些方法，無一不湊效，男人更多時候，是抱著他不說話。他滴溜溜的眼睛轉著轉著，轉睡著了也甜甜的想著男人居然這麼愛他。
    可是他現在不敢了，一點都不敢，男人眼睛裏的東西，生生的隔開了那份經年久月的親近。從那天下午的那個疏離的眼神起，一切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