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完，我帶你出去散步。”
    “真的啊。”我接過他手裏的碗，仰頭一口喝下，擦了嘴，說：“走吧。”
    他搖頭無奈的歎了口氣，幫我穿上呢大衣和鞋子，牽著我的手，走的很慢。
    書上說‘二月春風似剪刀’，E市的春風不像剪刀，倒像是一把閃著寒光的劍，吹的脖子到腳都是涼颼颼的。蕭胤墨幫我係緊圍巾，又把大衣的領子豎起來，“回去吧。”
    “我們去那顆柳樹下麵坐一坐。”我指了指湖邊柳樹下的長椅，一隻眼睛看著夕陽染紅的一半湖水，“飯後坐在湖邊消食，一定很愜意。”
    蕭胤墨沒說什麼，牽著我走過去坐到長椅上，我舒適的靠在椅背上，用一隻眼睛遠眺，湖水瑟瑟泛著紅波，遠處蒼山隱隱，傳來悠揚的暮鼓聲。
    醫院對麵是幾座綿延的山峰，山裏有一座聞名遐邇的寺廟，相傳建於五代十國，經過了兩千多年的風霜雨雪，香火旺盛，拜謁者絡繹不絕。我在E市工作時，去過四次，兩次是跟徐彩婕，她磕頭我站在門外等；一次是和蕭胤墨，倆人都站在外麵看風景；最後一次是我一個人，我在每一尊佛像前都磕頭進香，祈求了很多事情。
    “寧劭，明天我們去國外吧。”蕭胤墨的聲音如遠山的晚鍾，那麼好聽，又那麼的虛無。
    我側頭看著他，幽深的目光挾著潮水一樣的柔波，一寸寸撫摸著我的臉，漫過我的心房，淋濕了我的眼眸，頭依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我咽下哽咽說：“好。”
    一年以後，國外。
    “我說你能不能不這麼磨嘰啊。”蕭胤墨似乎很焦急的樣子。
    “再等一分鍾嘛。”我停下刷牙，朝門外叫嚷，“你有沒有一點愛心啊，對殘疾人大吼大叫的。”
    “都幾點了，你還磨嘰，早上約好八點四十分去看醫生的。”他進來一邊幫我擦臉，一邊叨叨，“昨晚讓我陪你，你非要自己睡，現在遲到了吧。”我現在發現蕭胤墨嘮叨起來不輸於我媽啊。
    “我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不是怕影響你睡覺嘛。”我放下牙刷杯，手摸索到洗漱台上的梳子，正要梳頭被他奪走了，扔到一邊，抱起我徑直出了門，不理我的叫嚷，把我放到車座上，關門開車。
    哎，真是的，頭發沒梳整齊，怎麼見外人嘛，而且還是個外國醫生，丟了中國人的臉呢。
    到了醫院，蕭胤墨和醫生嘰裏咕嚕說了一堆英語，語速太快我聽不懂，隨後我被他扶著躺在床上，抽血，測量心髒，做CT等一係列檢查。
    來這裏一年，雖然不住醫院，但我每星期都要來檢查，病情沒有改善，反倒有惡化的趨勢，我徹底看不見東西，耳朵時常嗡嗡響，蕭胤墨一刻也不離身的守著我，成了全職保姆，催他回去上班，他說家裏也能工作。
    我積極配合醫生的治療，哪怕隻有一線希望，都要緊緊抓住，我不能放棄自己，更不能丟他獨自一人！
    檢查完畢，我趴在床上哼哼唧唧，蕭胤墨關切的詢問，“哪裏不舒服了？”
    “我腰酸腿麻。”
    “。。。。。。”他立即幫我揉腰，捶腿。
    “我口渴了。”
    “。。。。。。”他立即端來水，半抱著扶我坐起，用勺子喂我喝。
    “我要上廁所。”
    “。。。。。。”他二話不說抱起我，放到廁所馬桶上。
    晚上，我們並排躺在床上，我兩眼空洞無神的看著身旁的人，說：“胤墨，你會不會嫌我煩，嫌我吵？”
    “不會。”溫熱的氣息噴在臉上，我能感覺到一雙溫柔的目光注視著我，大手攬過我的腰，他的身體緊貼著我，柔聲說：“如果你不煩我，不吵我，我會很傷心，很痛苦，我喜歡和你過這樣的日子，一起吃飯，一起讀書，一起聽故事，一起睡覺。。。。。。”
    我爬起身，嘴唇掠過他的額頭、眼睛、鼻梁、嘴巴，把深深的愛意，化為唇齒間的纏綿。
    胤墨，這個世間有一種愛，比煙花還要淒美絢爛，那就是你對我的愛，像一杯溫水，熨帖著我的肌膚，如瓊漿玉液，飲醉了我的一生，似一抹晚霞，纏綿了我單行的季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