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大俠 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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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和十年,三月初七。
夜色深沉,月涼如水。
鳳儀宮大門緊閉,屋外大紅燈籠高掛。不時有秋風吹過,燈籠左右搖擺,燭火忽明忽暗,原本是喜慶的色澤,此時卻顯得有些清冷。
靜!
令人窒息的安靜!
殿上身著黃色龍袍的男子,神色焦慮地踱著步子,咚咚咚的腳步聲是此時唯一的聲音。
下方跪著七八個人,以匍匐之態趴在地上,盡管額間早已經冷汗如雨,但仍是止不住全身地顫抖。天子的威嚴彌漫在整個殿內,無人出聲更沒有人敢抬頭。
隻能聽著那似是索命的腳步之聲,一步一步地回響著。
轉身、踏步、停頓——不斷重複。
目光不期然地落在案上的長劍,眼神驟冷,一把拿起轉身步下台階,站立在最右側的一名宮女旁邊。
“說,你剛剛看見了什麼?”宮女聞言先是一僵,接著身形如風中落葉一般,顫抖得厲害,半晌才找著聲音:“奴婢……看……看見皇後娘娘生……生了兩名……”
鏘!一聲輕脆的拔劍之聲,刹時血花四溢,宮婢終於止住了那無止境的顫抖,以生命的代價。高濺的血紅,不可避免的濺到其它宮女的身上,開出朵朵紅花。仿佛是繼承她的恐懼一般,剩下的人臉色頓時蒼白如雪,無力地跪在地,渾身顫抖。
男子卻沒有停下他的腳步,緩緩走近第二名宮女,寒冰似的語調依然是同樣的問題。
“告訴朕,你剛剛看到什麼?”
“奴……奴婢……看到皇後……娘娘,生了一男一女……”
鏘!語未落又是一劍,大片大片的血跡,流淌在殿內,渲染了一地。
下一個。
“奴婢看到……皇後娘娘,生了皇子……公主。”
鏘!
再下一個。
“奴婢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有。”
鏘!
再下一個。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鏘!他就這麼一個一個問下去,聲音冷淡似冰,一聲寒似一聲,無論給出什麼樣的答案,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揮下手中的劍,直到最後一個。
就如一個專程前來索命的惡鬼,浴著滿身的鮮血,把殿下的人,全部咬食幹淨,隻餘那一地似火燃燒的血紅肆意蔓延。
一切源自於今日亥時。
皇後娘娘懷胎十月的肚子,眾望所歸地傳來了動靜。整個皇宮立即便亂成了一鍋粥,不斷有宮女進出鳳儀宮,就連皇上也拋下眾多議事的大臣飛奔而至,在寢宮外焦急地等候著。
直到一聲嘀哭破空而來,眾人久懸的心,這才落了地。一向嚴謹的皇上,臉上也似溢著彩霞。
掛彩,燃紅燭,道賀,普天同慶,繁忙之象更甚之前。
皇上第一個衝進寢宮,臉上是初為人父的歡顏,咧開得嘴角似是永遠都合不上,迫不急待的想要抱抱他第一個孩子。
然而正待他接過那可愛的孩兒,再次傳出嘀哭聲,卻令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像是狂風而至,所有的喜慶歡悅全數散盡。
雙生!
“兩……兩個,陰陽雙……雙生!”穩婆從床沿滾了下來,顫抖的手指著血跡斑斑的床上表情呆滯。
皇上原本紅光滿麵的臉,刹時一片慘白。
“皇上,外麵已經安排妥當!”有人推門而入,看了殿內一眼,短暫地驚訝過後,輕皺著眉頭重新又合上了門。
哐當一聲,長劍脫手,那渾身是血的人,一下找不著重心跌坐在地。手間微涼,觸到地上的血跡,連又挪後幾步。看著眼前自己製造出來的煉獄,心口緊得似是不能呼吸。
半會長歎一聲,單手扶著額,正值壯年的景明帝,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臉上全都是疲憊之色。
“皇上!”冷煜上前一步,一臉正色地道:“事不宜遲,如若再拖下去隻會越發不可收拾,到時皇上做什麼都無益了。”
景明帝抬起頭雙眉擰成一團,轉頭看了內室一眼,頓時無限掙紮起來:“我能怎麼辦?這是我的孩子啊?你叫我怎麼狠心……”
“皇上!”冷煜聲音一厲:“陰陽雙生,自古就是大忌,大為不詳。如今的情勢,若是讓淩懷學一黨知曉,隻怕會以此大做文章,生出誅多事端!”
“可……可那是我跟清兒的親骨肉啊!”他臉上的掙紮更盛。
“正因如此!”冷煜繼續勸道:“當初皇上一意孤行,不顧群臣反對堅持立娘娘為後,自此專寵一人,端木家一黨早有異議,如今皇後誕下雙生之胎,等於給了他們借口,逼皇上廢後,到時清兒……”
景明帝一愣,臉色愈發的難看了。
冷煜繼續道:“皇上,清兒……是我親妹子,公主亦是我親侄女。我跟皇上一般不舍,但如今的情勢容不得繼續猶豫了,就算是為了清兒。”
“清兒……”他喃喃輕語著轉頭看向寢宮,明黃的連帳內,昏暗的燭光忽明忽暗。裏麵力竭的母親正熟睡著,尤不知外麵的早已天翻地覆。
“自始皇開始便有詔令,陰陽雙生乃世間大不詳。即便是民間如有此胎者,母子皆是當斬不赦的。皇上叫我進宮,不就是為了救她們母子性命嗎?”
他心中一沉,身側的手緊緊抓攏,有血絲自指間滑下,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如今除了你我……”冷煜回頭看向地上的血海,輕閉了下眼:“再無知曉此事之人,隻要公主隨我出宮,那麼一切都還不遲,一切都可挽救。”
他緊張得看著蹲坐在地上的人,心早已經懸在了弦上。但要叫一個父親,親手拋棄自己剛剛降世的女兒且永不相見,又是何等的殘忍。
掙紮、痛苦、不舍全出現在那張臉上,苦苦的糾結著。
良久之後,他似是終於狠下心腸緩緩站起,手已經握得沒了知覺,深吸一口氣,聲音深沉似是穀底傳出:“帶公主……走吧!”
冷煜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隨他一塊入了寢宮。
床上的人還在睡,臉色很是蒼白,額頭還蓄著汗珠。被單之上血跡斑斑,還沒有來得及清理,隻因那些原本該來清理的人,此時也同樣躺在了血泊之中。
疼惜地攏了攏床上人淩亂的發絲,才轉身抱起旁邊的孩子,正要交給後麵冷煜。
床上的人卻突然醒了,疲憊的眼睛緩緩睜開,半會以看清眼前的人:“皇上……”聲若遊絲眼皮張合了幾次,看到他的動作,突然猛地睜大眼睛:“皇上……皇上,你要幹什麼?”
他神情一凜,咬著牙快速把孩子遞給了後麵的冷煜厲聲道:“帶她走,越遠越好永遠別再回來!”
“什麼?皇上!”她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母親的本能使她不顧一切的撲下床去:“你們要幹什麼?皇上?孩子……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哥……快把孩子還給我!”
“快走!”他加重音量,吼出聲。
冷煜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抱緊手中的孩子,轉身急步奔了出去。
“不,孩子,我的孩子……”撲通一聲,床上的人撲倒在地,血再次流了出來,染了一地,她卻本能地趴著想要追出去。
“清兒,清兒!”他心痛如攪,抱緊地上的人緊緊的擁入懷裏:“聽話……隻能這樣,隻能這樣,原諒我,原諒我!”
“不……不要!”她瘋狂的掙紮:“軒轅令!那是我的孩子,是我們的孩子。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你還給我!還給我!”
“清兒……”悲淒的哭聲回蕩在本該是喜慶的寢宮之內。滿地火般的腥紅,像是要把地麵都給燃燒,紅燭、結彩、燈籠把整個鳳儀宮印成一片紅色的火海。
本是喜慶,圖留一片清冷,隻有一個傷心母親傷心欲絕地哭聲不斷回響,久久不息。
天空撒下第一縷曙光,一輛馬車正悄悄的駛離京城。
車上一名男子靠坐著,目光灑向懷裏緊抱著的娃兒,清秀的臉龐,眉宇之間頗有其母風範,一雙水晶般的眼睛溜溜得打轉,好像在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不哭,不吵,亦不鬧。
“這孩子道是聽話,即便是這般折騰也沒見哭出來過。”男子輕笑出聲,扶手摸了摸她的小臉蛋兒眼光刹時溫柔:“想必將來定也會跟你娘一樣,成為一代奇女子。”
拉了拉她的繈褓。含笑著隨口說道,轉而又像是想到什麼,眉頭緊了緊長歎一聲:“可惜你本是千金之體、金枝玉葉,如今卻……唉!這也是你的造化。不過依我看來,能遠離深宮未必不是件好事!”
大慶王朝,奉和八年,景天帝不顧眾人的勸阻,執意立一平民女子冷氏為後,由此引起朝堂諸多不滿,二年後冷氏誕下一兒,乃景天帝長子。卻因此落下病根,終日藥不離口苦無成效,於同年寒冬殯天。
景明帝顧念萬分,自此再不近後宮半步,終思念成疾,太醫想盡辦法,卻苦於心病難醫。大齊奉和十五年正月,景天帝駕崩,舉國同悲。
次年春,新帝登基,改國號為天興,大赦天下,稱德懷帝。
新帝年幼,不懂治國之道,朝政皆把持在大臣手中。內有首輔大臣淩天紀把持朝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外有平遠將軍袁不謙,手握兵權,天下兵馬盡數饢中。
正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兩黨勢力竟爭日漸激烈互不相讓。軒轅一氏之皇位岌岌可威。
然,天佑大慶,天興十年,十五歲的德懷帝,初露鋒芒,一邊暗自鏟除淩黨勢力;一邊巧立名目,遣派袁不謙駐守邊關,收回大量兵權。
年僅十五,已褪下滿身的稚氣,坐實親政,且手段高超,百官臣服。
但淩、袁兩族乃太始皇開國以來的名門大族,其勢力根深蒂固,雖表明上唯德懷帝是從,暗地裏所作背道而馳之事,也不在少數。
皇城之內,仍舊持續著永不會落幕的波濤暗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