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膽小，小學畢業時學生代表要上台發言，我愣是臨場冷汗直流、顫抖不止。老師一看，壞了，這樣可怎麼發言，沒辦法讓其他的同學拿了我的稿子上去念。隨著年紀的增長，膽子增了，但其增長速度與那烏龜的行速可媲美，並且一度停滯不前，縮在龜殼裏休眠。
    站在宋辭父母房間的門前，好不容易增長的膽量嚇得躲進了殼中，頭也不該露一下。
    “怎麼忽然出汗了？”
    “宋辭，我怕！”
    “你怕什麼？有我在呢。”
    “我倒不是怕你爸媽……”
    “我知道你怕什麼。沒事，事到如今了我們還有什麼可怕的。”
    宋辭使勁的攥了攥我的手，也是啊，已經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了，還能有什麼好怕的？就算前麵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爬，要去跳。況且，那隻是宋辭的爸媽。
    衝宋辭堅定的點點頭，宋辭抬手敲敲門。
    剛進去，宋辭爸媽好像在爭吵一樣，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宋辭爸爸坐在床沿，宋辭媽媽坐在梳妝台前，背對著背，見我們進來了各自瞟了我們一眼，又把目光轉過去，話都不說一句。
    宋辭握著我的手：“爸媽，你們一直不願和我心平氣和的談一談。今天，無論你們想不想聽，我都要把一直藏在我心裏的話說出來。你們能夠理解，我會很感謝。你們沒辦法理解，沒關係，你們依然是這個世界上我愛的人。隻不過，希望你們不要當念哲是怪物。”
    宋辭爸爸有些忐忑的看了看宋辭媽媽說：“你爺爺都能夠理解，我又不是老古董，怎麼會不理解呢。隻是你們這樣，難免要生活的艱難一些，畢竟人言可畏啊！”
    宋辭爸爸這段時間肯定沒有少被爺爺說，也沒少被宋辭媽媽說。
    宋辭媽媽果然冷笑了一聲：“我就理解不了，我就是個老頑固。好人都讓你們父子做了，隻有我是惡人！”
    “話不是這麼說的。我們反對能有什麼用呢？你兒子是什麼性格我們都知道。與其讓他走極端還不如放開手讓他去折騰。他長大了，應該自己選擇自己要過的生活。就算以後後悔了，他也不至於恨我們。”宋辭爸爸忽然這麼說。在我的印象裏，宋辭爸爸很少反駁宋辭媽媽的，一般都是宋辭媽媽說什麼，他就附和什麼。今天一反常態，顯然連宋辭媽媽都吃了一驚。
    宋辭媽媽狠狠的瞪了宋辭爸爸一眼，宋辭爸爸很明顯的躲閃了一下，他也不容易。宋辭很早就對我說，他們家跟別人家不一樣，是母嚴父慈。爸爸總是好說話的，就是媽媽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說服的。
    宋辭忽然就“撲通”一聲跪下了，宋辭父母都很驚訝。
    我挨著宋辭也跪下了。
    “爸，媽，對不起。其他的事情也許會有回旋的餘地，唯有這件事，我沒辦法回頭。我必須得承認上高中的時候我就喜歡念哲了，剛上大學我們就在一起了，如今也快四年了。我瞞著你們，生怕你們知道。可不能總瞞著的，我瞞不過一輩子的。如果不是周橙，我打算過完年就跟你們說的，既然她講出來了，我也不恨她。
    我這一生不會可能不會有孩子，如果你們隻是單純的想要孫子，我會想辦法讓你們抱到孫子的，再如果你們不在乎血緣，領養的孩子也是一樣的。
    我可能讓你們丟臉了。以後別人拿我的事情羞辱你們，你們大可以說你們沒有這樣的兒子，不認我就完了。
    我不敢讓你們此刻就說成全了我和念哲，但我還是很希望，給我們個機會。”
    宋辭攥著我的那隻手已經在出汗了。他說完話，誰都沒有繼續再說。在一陣沉默之後，我決定說些什麼。
    “叔叔、阿姨。希望你們給我們個機會。我除了不能生孩子，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做。做飯、洗衣服、照顧爺爺，孝順你們，隻求給我們個機會。”我話也不能多說，之前該說的都跟宋辭媽媽說過了。我想，她回家之後肯定也對宋辭爸爸說了。
    又是很長時間的沉默，我們緊握著彼此的雙手，等待著最後的判決。
    宋辭媽媽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揮了揮手：“起來吧！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決定，我已經沒有精力去插手了。念哲，你知道的，剛開始的時候我是很喜歡你的。如果不是你和宋辭是這種關係，我可能會更喜歡你一些。”
    我並不認同宋辭媽媽最後一句話，我也不反駁。就正如她此刻幾乎已經理解我了一樣，我同樣很理解她。我和宋辭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行了，出去吧。”
    “謝謝爸，謝謝媽。”
    這確實是很大的一步。這一步我們邁過去了，還有很多步需要我們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