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申沫依舊先一步起身，隻是第一次道了聲吃飽了，打了個招呼才離開。
    總覺得，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好像發生了。
    他坐在房間的椅子上，仰頭望著天花板，翻來覆去翻來覆去。
    咚咚咚的敲門聲。
    莫老爹？牧弘歸？旁慧慧？申沫有些忐忑。
    然而，等他開門卻發現，站在門口的人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居然是每天早出晚歸，基本不顧家的莫媽媽！
    “媽。”申沫有些僵硬地喊了一聲，側身退後，讓莫媽媽進來。
    莫媽媽露出微微的笑意。
    她進來後，先是在莫衍的房子裏轉了一圈，目光最後落到莫衍桌子上，除了機械海報模型等外唯一一件可以稱得上溫馨的物品上。
    那是三人合照。
    年輕的莫媽媽和莫爸爸站在後麵，開懷地笑著，一人一手捏著莫衍肥嘟嘟的臉，七八歲的莫衍一臉苦逼樣。
    確實很溫馨，溫馨得莫名戳中笑點。但是申沫現在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似乎，有什麼意料之中，卻不知如何防備的事情發生了。
    “這是世界末日還沒有爆發的時候，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去海邊的時候拍的。”莫媽媽的指尖，輕輕地擦著那張照片，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那時候的小衍，還是個隻有這麼高的孩子，總是一臉小大人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看他變臉的模樣。”
    莫媽媽轉過身來，看向申沫，眸子裏有些無法分辨的別的情緒，然而臉上依舊是輕輕淺淺的笑意。
    這個女人，曾經該是怎樣的美好？那樣的笑容，包含了太多的東西，卻曆經滄桑，直到容顏老去，逐漸將最美的東西沉澱下來，由內而外散發著。
    也許那眸眼裏又著堅持，與忍耐，然而在樣的情緒之下，依舊帶著發自內心的笑容，毫不做作。
    申沫不知該以何種表情來應對，隻能靜靜地聽她講下去。
    “你也一樣。”莫媽媽帶著笑，說道。
    這句話的意思……
    申沫眼中是不可置信和震驚。即使是猜到想到，卻不知道會被這般直接地說出來。
    “後來，末日爆發，世界陷入混亂，我和他爸爸將他放到了安全的地方，覺得那樣就是對他最好的，”莫媽媽目光微微暗淡下去，“那時候，我們每天拚命地活著。每一頓飯，每一個晚上，都那麼艱難。但是唯一支撐著我們的是，小衍還在等著我們回去。”
    她說著，像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之中。思緒太深，感情太沉重，甚至無法從中脫離出來。
    那樣的日子，申沫雖然無法想象，卻能理解這份困苦和心境。即使這份理解無法達到其十分之一，卻已經沉重地讓他覺得無法承受。
    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然而張了張嘴，卻終究不知道該說什麼。
    “後來時間之塔被建立起來，成為中心最堅固的避難所，即使日子艱難地像是往後倒推了五六十年，但終究不用每日每夜在喪屍的圍困中度過。”她說著輕輕皺著眉頭。仿佛所說的，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明明，最艱難的時代已經過去。
    “我們再一次見到小衍的時候，已經是五年後了，”她轉身看向窗外。
    窗開著，綠色的藤蔓順著蜿蜒爬上來，柔軟的長發被輕輕吹起，像是一層輕紗。她的手搭上窗，微微向外看，聲音有些飄渺，“已經和我們差不多高的小衍，站在院子的門口，已經成了能夠獨當一麵的少年。那時候，滿心的都是欣喜和失落交雜。我跑過去想要擁住他，抱一抱這個已經好些年沒有見過的孩子，然而他卻冷著臉和我擦身而過。”
    申沫看著她的背影，纖細得，仿佛風一吹就會倒下一般。
    輕柔的聲音，每一聲都像是撞擊的鍾聲，震得整個身體都要顫抖起來。
    “那孩子，總是對我們冷言冷語，連吃飯都不和我們一同，也從來沒有看到他笑過，可終歸是我們的孩子。”她低低地道。
    “後來，我們從黑市的地下集市認識的一位科學家口中，得到一個消息。一個能夠將他送走的方法。即使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們也不願意讓他繼續呆在這個充滿危險的地方。”
    申沫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