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晟微怔，接著又問“所以……那一日的事情……你也記得？”
    “你是說……眼睛的事情麼？記得……”炎音微微垂首道。
    “你……”看向炎音的神色越發的複雜，炎晟隻覺得心中阻塞難受“你不恨我？”
    “不恨。”炎音輕聲道“或者最初的時候恨過，但是後來就不恨了。”
    “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時間會磨平一切，也包括傷口吧。而且……”炎音頓了頓，又繼續道“而且，這樣的做法雖然讓我吃了不少苦頭，可也保全了我的性命。至少，這十五年來，我過得很好。”
    炎晟將目光移向平靜的湖麵，波光粼粼的湖麵之下，究竟還隱藏著多少東西。此刻，即便是麵對著這湖光山水，他的心緒依然無法平靜下來。
    炎音繼續說：“其實，老天除了給了我這一樣一次奇異的經曆，好像也沒有給我什麼眷顧。嘿嘿……有點貪心了。開個玩笑。這一世，我已經覺得很滿足了。母親待我很好，她給我的關心和嗬護，比起上一世的父母來，不知道要多出多少來。這一世能有她這樣一位母親，也是我前幾輩子修來的福份了。就好像……就好像老天爺把上輩子欠我的，在這一世補回來了一般。”
    “所以……”炎音皺眉，他想到此前炎複說過，有人想要拿他去祭祀，這樣想來好像……也不無道理啊。
    聽他止住話頭，炎晟不由的回過頭來問，“所以什麼？”
    炎音回神，搖了搖頭“沒什麼。隻是覺得，傳說也不是全無道理的。”
    “什麼意思？”
    “紅瞳為禍什麼的……我這……也算是禍害的一種了吧。”
    炎晟皺眉，說出一切的炎音反倒是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了。
    “那麼……你現在究竟是炎音，還是陳晨？”
    “……有區別嗎？”
    是啊，有區別嗎？炎音就是陳晨，陳晨就是炎音，不過是換了一個身體而已。裝在這身體之中的，根本就是同一個人。不對，或者不是人，說是遊魂更為貼切一些。炎音自嘲的想著。
    “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怔了怔，炎音笑道“你信便是真的，你若不信，就當我是胡言亂語的吧。”
    嗬……麵對炎音，炎晟第一次有了一種想要苦笑的衝動，這樣的事情想讓人相信好像並不那麼容易啊。“那為什麼又忽然決定要告訴我？”
    “……因為，我想用那人無法知道的方式告訴你，我與他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而且還能不被人發現……”
    炎晟一滯，就聽炎音接著道“那人的背後絕對隱藏著大陰謀，我想如果我能把有關於他的事情告訴你，你大概就能推測出這個人是誰。可我又不能直接告訴你，因為，他會因為我的失約而傷害我身邊的人。”
    炎音咬著唇，無奈道“我也是……沒有辦法了。”因為，一想到這人最終的目的可能是炎晟，炎音就有些害怕。
    炎晟緊攥著拳頭，指甲都已經將手掌掐出血來了。最終，他問出了最殘酷，也是最無奈的一個問題，“那麼，你現在究竟是人還是鬼呢？”
    炎音臉色一白，心中猶如有一把刀子在剮，他顫抖著唇說“……我也不知道。”
    沉默……耳邊是微風吹過帶來的鬆濤聲，呼吸的空氣變得異常寒冷起來，炎音咬著牙，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好讓它不要那麼難受。這樣的沉默就好像是在宣布他的死刑一般……讓人窒息。
    “……回去吧。”
    不知過了多久，炎晟才歎了一口氣開口說道。炎音當然不是鬼，他有溫度，有心跳，有呼吸，有情感。這樣的的存在，怎麼樣都無法將他與鬼怪等同起來吧。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炎晟心中忽然多了一絲悵然。小孩兒說不恨，這件事就真的可以過去了嗎？
    隨即，炎音便聽到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他無奈的苦笑，眼眶濕熱，滲出的液體浸濕了那一抹鮮紅……
    任由寒風吹打在臉上，炎音捏著這泛白的手指，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後悔過自己似乎太過衝動了。但是，另一麵想想看，還不如早日說清楚的好。
    若是炎晟就此疏離了他，也好。畢竟才幾個月而已，斷了便斷了，沒有那過多的牽絆……此時斷了，更容易忘記一些吧。
    若真等到以後，那個時候要再挑明……隻會更加痛苦。
    所以，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小主子，咱們回吧。”不知何時過來的劉一出聲輕喚道。
    “……好。”
    炎音起身，心中忽然多了一絲迷惘。若是炎晟不要他了，他該何去何從呢？細細想來，若是這些事情全都曝光了，天下可還有他的容身之處？
    可要他就這樣放棄了，那也是不可能的！
    別忘了，當初是誰先招惹誰的。他曾試圖離開，可最終被炎晟捆在了身邊。現在，就算炎晟真要趕他走，他也不願意走了……
    “小主子？這兒風大，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劉一再一次出聲提醒，炎音這才回神，勉強笑道“抱歉。走吧。”
    劉一引著他，眼中盡是擔憂。也不知道小主子今兒個跟皇上說了些什麼，怎麼皇上出來的時候臉色那樣難看？為什麼小主子又是這幅樣子，難不成是吵架了？
    可吵架還要選這麼一個有山有水的地方，還真是難得一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