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那不幸被打碎的瓷瓶，影霖更擔心炎音會被碎片傷到。
    “無妨！小公子若是不想睡覺，就請先左移兩步，然後再向前走五步，再向左三步就能走到椅子邊。”炎音畢竟是主子，他不好與他有過多的肢體接觸。好在炎音聰明，隻用語言提醒，他自己就能做得很好。
    炎音愣了愣，明白影霖是在給他指路，“哦。那這個呢？”他指了指地麵上的碎塊，這東西應該很貴重，不知道炎晟會不會心疼。
    “交給屬下就可以了。”
    “哦。”炎音點點頭，其實他剛才是因為聽到齊妃要進來莫名有些心虛，想著最好找個地方藏起來不被發現才好，所以就下了chuang，去尋找藏身之所了。誰知道最後地方沒找到，還白白打碎了一隻花瓶。
    他按照影霖所說的先向左走了兩步，估摸著大概已經走出了碎片所在的區域。正欲向前，去忽然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
    “霖大人口口聲聲說不允許外人逗留於靜和殿，那這位瞎眼小公子又是怎麼回事？”
    齊妃的去而複返讓影霖不禁皺起了眉，炎音也愣在了當場，這個聲音就是他剛剛聽見的那個齊妃的聲音。
    “小公子請繼續。”影霖提醒炎音，並不理會齊妃。
    齊妃卻笑道“霖大人這可壞了我後宮的規矩啊。”
    炎音是個聽話的孩子，他一邊聽著齊妃的話一邊按照影霖所說找到了椅子，自行坐下了。這個寧妃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讓他有些反感。
    影霖見炎音坐好之後，便轉身道“來人！”
    兩個小太監趕忙跑了進去，“大人有何吩咐。”
    “將那些碎片清理掉。”
    “是。”兩人趕緊取來工具，開始清理碎片。
    齊妃見影霖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怒火中燒，看了看一邊的炎音，她怎麼忘了，她此次前來的目的就是這個神秘少年啊。現在目標就在眼前，她跟一個影衛置什麼氣。
    然而她還未開口，影霖已經擋在了她麵前。
    “還請齊妃娘娘自行離去。”
    齊妃直接無視了他，朱~唇微翹，對炎音道“你是何人？見到本宮為何不跪？”
    影霖無言，這齊貴妃是自己找死的節奏啊。
    炎音反映了足足半分鍾，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齊妃是在跟他說話。他眉頭一皺，讓他給齊妃下跪行禮？
    影霖臉色微沉，這一路走來，就算是皇上也沒要求過炎音要行什麼禮啊。
    “來人！請齊妃娘娘回宮。”
    齊妃柳眉一立，瞪著影霖，“霖大人，我在問他！”
    影霖臉色不變，看了門外的侍衛一眼，“還不動手？”
    侍衛麵麵相覷，那可是貴妃啊。直接趕人會不會不太好？
    炎音見雙方劍拔弩張，而且貌似影霖比較吃虧的樣子，於是開口道“影霖。”
    影霖轉身，恭敬道“小公子。”
    炎音道“齊妃娘娘不願走，就別趕她走了。”
    影霖一怔，“可是--”
    “你過來。”影霖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炎音又道“靠近一點。”影霖聽話的俯身，炎音應該是有什麼話不想讓齊妃聽見。
    “你別跟她起衝突，對你不好。”
    影霖呆了呆，隨即才反應過來，炎音竟然擔心他吃虧啊。可是這位小公子卻不知道，若是讓齊妃繼續呆在這裏他的罪責更重，失職來的。
    “小公子，其實--這是皇上的意思。”
    “父皇？”
    “是的。皇上給屬下的命令是，他不在其間任何人不得進入靜和殿，不準人來打擾您。”
    “呃--”
    “你們--”齊妃氣得直哆嗦，這兩人太不將她放在眼裏了。
    “娘娘，若是您不想惹皇上生氣，最好現在就離開。小公子之事不是您該過問的。”影霖下了最後通牒，若是齊妃再不離開，那他就隻有得罪到底了。
    齊妃聽影霖搬出了炎晟，雖然心中有氣，但也不敢造次。她怎麼忘了。這個少年是炎晟帶回來的，住在這裏自然也是炎晟的意思，她如此行為已經是犯了大忌諱。
    她臉色微變，瞪了炎音一眼，“我們走。”
    炎音無語，他招誰惹誰了？不過，現在有個齊妃，後麵還不知道有多少妃子呢。要是每一個都這樣，他以後還有好日子過麼？想想都覺得心驚膽戰。
    出於對個人人生安全的擔憂，他問影霖“他一共有多少個妃子？”
    “--”影霖考慮著是否需要實話實說，還是讓皇上親自告訴小公子比較好呢。
    聽不見回答的炎音臉色瞬間黯淡了下來，影霖都不能一口答上來，看來挺多的。
    影霖撫額，這畢竟是皇上的私事，他不好多嘴的。可是見炎音無精打采的樣子他又有些不忍心。
    正為難，就聽見了一陣腳步聲。他心中一喜，皇上總算是下朝了。
    炎晟推開門，就見炎音耷~拉著腦袋坐在那兒。心中一動，他剛下朝就得知了齊妃硬闖靜和殿的事，擔心炎音受欺負於是匆匆趕了回來。但是，看眼前這情形，難道齊妃真膽大包天做了什麼過分的事？
    “音兒這是怎麼了？”
    炎音抬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叩見皇上。”影霖道。
    “你竟然讓齊妃闖進來了？”炎晟看影霖。
    “屬下失職，願接受責罰。”
    一聽這話炎音不幹了，“跟影霖沒有關係。都是我不好。”
    炎晟挑眉，看向影霖的目光意味深長。影霖臉色微僵，流下冷汗來。
    “音兒肯跟父皇說話了？”
    炎音道“我什麼時候不肯跟你說話了？”
    炎晟委屈道“可是父皇進來你都沒有表示。”
    炎音嘴角抽了抽，他要怎麼表示？
    “那麼，音兒是在生氣麼？”
    炎音搖頭，“沒有。不過，齊妃娘娘闖進來是我的責任，原本她都已經離開了，可是我不小心打碎了東西，又把她給吸引回來了。不關影霖的事。”
    “東西打碎了？傷到你了嗎？”炎晟一邊檢查，一邊思考著要將這裏的布置做些調整。不然可能會傷到炎音。
    “沒有。”
    “以後不關打碎了什麼，讓別人來收拾，你自己可不能動手聽到了嗎？”
    “哦。”炎音乖乖點頭。
    炎晟見他乖巧聽話的樣子，心情也跟著好了一些。也不追究影霖的過失了。他坐到炎音身邊，問“齊妃有為難你嗎？”
    “--沒有。”炎音搖頭，如果要他下跪行禮不算的話，就沒有。她隻是一直在為難影霖而已。
    “真的沒有？”
    “嗯。”炎音點頭“對了，我什麼時候開始學習宮中的規矩？”
    “什麼規矩？”
    炎音道“宮裏的規矩啊，不是見著一些人需要行禮跪拜的麼？剛才齊妃娘娘就很生氣的問我為什麼不對她行禮呢。”
    一旁的影霖眨了眨眼睛，偷偷看了炎音一眼，他還以為他家小公子不記仇來著。不過現在看起來，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啊。
    炎晟聞言劍眉微挑，“她讓你做什麼？”
    “嗯--行禮來的。不過我不會，也就沒做，所以他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行禮？”炎晟語氣不善，他都沒讓炎音行過大禮，齊蓮是吃了豹子膽了還是怎的？
    炎音點頭，“是啊。所以我才問什麼時候學啊。要是下一次又因為這個得罪人怎麼辦？”
    “你學那些亂七八糟的幹什麼？你誰也不許跪。”炎晟語氣不善，炎音自小長在宮外，對這些繁文縟節絲毫不了解。不過，他也沒打算讓他學這些東西，炎音待人有禮又知道進退，那些禮節隻會將他變得跟宮中其他人一樣，這恰好是炎晟不願看到的。
    “可是--”炎音有些為難。
    “沒有可是。音兒別忘了父皇的話，你是父皇的。所以別人沒有資格要求你做任何事。你的身份比她們任何一個都尊貴。”
    炎音呆了呆，他不過是想看看炎晟的態度，故而提起這一茬兒，如果炎晟要求他去，他是不會拒絕。沒想到炎晟竟然是如此反應，那麼，他可不可以理解成他在炎晟心中，真的是特別的存在呢？
    他拽住炎晟的一角，他忍住笑意，伸手摸~到炎晟的衣服，抓~住輕輕拽了拽“幹嘛那麼嚴肅？我本來也沒打算要學啊。”
    這樣討巧的小動作讓炎晟的神色瞬間柔和了下來，隻聽炎音接著嘟囔著說：“父皇生氣起來的樣子好嚇人的。”
    炎晟摸~摸下巴深思，有嗎？瞬間他又想到，是不是上一次的事情嚇到了他的音兒了呢？他微微一歎，“是父皇不好，讓你受了委屈。”
    炎音抿著唇，隨即又討好的問“父皇忙完了嗎？”炎音發現，每一次自己叫炎晟‘父皇’的時候，炎晟都特別的好說話。
    “嗯。今天應該沒什麼要緊的事情了，怎麼？音兒有事？”
    炎音猶豫了一下，“我想去母親住過的地方看一看。”
    炎晟一愣，這倒不是什麼大事。不過，現在的飛羽閣是另外一名妃子的閨閣，也不知道炎音會不會在意這件事。
    “為什麼突然想起來要去飛羽閣？”他問炎音
    炎音微微低頭道“不是突然想到的。母親一直未曾忘過父皇，也沒有忘記過她生活過的飛羽閣。雖然她從來不對我提及這些事情--可惜，她終究是未能再會回來看一眼。”
    炎音神色有些黯然，“若是沒有機會也就罷了，但是眼下我就身處於宮中，怎麼能不去看看呢？”
    炎晟沉默了一會兒道“那好。父皇陪你去。”今日的飛羽閣早已是物是人非，炎音執意要去，他不會阻難。隻希望他能看開些才好。
    “謝謝父皇。”炎音笑了。
    炎晟看向炎音的目光之中帶著一股子疼惜，“不過，今天不行。改天如何？”
    炎音點頭“嗯。能去就行，什麼時間無所謂。”
    炎晟也笑，他讓下人們都退下了。然後抱起炎音道“父皇忙了一天了，好累的，音兒陪父皇睡一會兒。”
    炎音從他懷中抬頭，想象炎晟抗議不要老是像抱小孩子一樣的抱他。然而還來不及開口，炎晟已經帶著他躺到了龍chuang之上，拉過被子來將兩人蓋住。然後摟住炎音的要，將下巴擱在他的肩頭，閉了眼。
    “別說話。乖乖睡覺哦。”
    聽炎晟的呼吸聲逐漸均勻，炎音也將話吞回了肚子裏。他可能真的是累了，連日趕路本就疲憊不堪了。回到宮中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休息而是上朝，這一去又是一兩個時辰，就是鐵打的身體恐怕也撐不住啊。
    嗯--炎晟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心跳也好強勁呢--
    就這樣東想西想的，炎音竟也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他睡熟後不一會兒，炎晟便睜開了眼。看了看懷中乖巧的像小貓一樣的人兒，目光之中一片深沉。
    炎音有一個習慣，就算是睡覺的時候，那條束縛著他眼睛的黑布條也不會被取下來。炎晟伸手，輕輕解開了那個結，揭開了之後，一條猙獰的疤痕突兀的出現在炎音臉上，似乎要將整張臉的美~感都破壞殆盡。
    當初，陳寧離開的太匆忙，因為擔心惹出更多的麻煩，她連太醫都沒敢請，隻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便帶著炎音離開，這也導致了孩子的傷勢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
    他用手指輕輕撫摸著那道傷口，凹凸不平的觸感，像蜈蚣一般醜陋的針腳領炎晟心疼不已。
    就是這樣一道傷痕，讓炎音徹底與這世界產生了無盡的隔閡。即便小孩兒平日裏從不提及，但是炎晟知道他心中有多難受。
    他還記得那一天，當他說出‘瞎子’二字的時候，炎音瞬間蒼白的臉色。他並不是不在意，隻是在麵對外人的惡言惡語時他還可以強裝無所謂，可一旦是他所在意的人說出這樣的話，那就要另當別論了。
    如果他知道自己才是導致他失去雙眼的真正元凶，會怎樣呢？
    炎晟問自己，然而卻想不出答案來。
    炎音即便在白天也不會睜眼，這一點讓炎晟十分在意。他記得炎音說過在光線太強烈會讓他的眼睛產生不適感，既然對光線還有反應，那麼他的眼睛究竟還有沒有恢複的可能呢？
    “影霖。”炎晟忽然開口。
    “屬下在。”
    “安排人去一趟金竹海。”
    “是。”
    金竹海這名號，尋常百姓家很少有聽說過。不過對於武林人來說卻是如雷貫耳。不是因為那裏麵的人武功有多高強，而是那裏麵的人隨便走出一個來都可稱之為當世神醫。
    因此，炎晟派人去金竹海的目的可想而知。
    “另外，命李昌宣紙，齊妃娘娘私闖靜和殿，禁足三月，扣除半年的俸祿。若下次再犯，定嚴懲不貸。”
    “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