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山既沒把水原送回家，也沒帶到自己的蝸居，而是來到一棟陌生的公寓。
    他一邊進屋，一邊解釋了句“這是我平常住的地方，之前是以前和弟弟一起生活的住所。雖然他生病一直住院，那裏離工作的地方也遠，也沒舍得賣掉。”
    然而，外界的動靜對此時的水原來說，像隔了一層水膜，恍恍惚惚地讓人捉摸不清，也無意理會。身體就像臘月寒冬的樹幹，由外向內的被凍成了一塊，連呼吸的氣力都被凍結了。
    忽然，微微的暖意包裹住全身，讓他一直顫抖的僵硬軀體柔緩下來，連渾渾噩噩的意識也清醒了一些。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帶著熟悉笑容的臉容，這張臉上溫柔的暖意甚至刺得他幹澀的眼睛都濕潤了。
    明明知道不是那個人，但是雙手卻忍不住緊緊攥緊手心的溫度。
    水原在很早的時候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想要退縮，想要抗拒，但是就像浮木於沉浮在冰河之下的溺水者，就像日光於彷徨在黑暗深淵的迷途者，是向往，是救贖，是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一旦離棄就像撕裂粘合在一起的皮膚肌理，每一下都是痛徹心扉，鮮血淋漓。
    所以一邊惶恐地沉溺在這樣像是偷來的快樂裏，一邊又瘋狂地嫉恨著一切分散他目光的事物，愚蠢的無可救藥，又卑微的自我唾棄。
    但還是愛他，愛的連自我都可以放棄。
    水原忽然推開美山，徑直走向玄關，還未穿上鞋就被一雙手拉住。
    “你去哪？”
    “回家。”
    水原淡淡的表情，就像是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即使你現在回去，原木也不在。”
    水原頓了頓，又慢慢穿好鞋。
    “我知道，隻是現在很累，想回去休息。”
    美山又一把扯住他的手，把他拉回身，背光的秀雅臉容在陰影裏顯得陰鬱又憂傷。
    眼眸閃動著細碎地微光，讓人忍不住為之心碎心醉。
    “我不行麼？我是真的喜歡水原君。”
    “看到水原君這樣痛苦，我也不忍心提出你是否願意和我交往的話。”
    “但是我願意等，隻是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也是給自己的一個機會。”
    “忘了原木吧。”
    水原目光有些困惑，像是想些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想的放空。
    但是很快，他就抽回自己的手，沉默地推開門離開了這間公寓。
    等原木回到家，已經是十點半了。
    室內一片漆黑，玄關昏黃的頂燈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一個模糊的人影默默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讓驀然看到這幕的原木微微一驚。
    “上澤麼，怎麼不開燈？”
    靜默了好一會，都沒聽到水原的應答。
    他不由把手伸向客廳的開關。
    “不要開燈！”
    原木聞之一頓放下手臂，借著陽台透進來的微弱月光走到他身邊。
    他看著水原抬起雙手一點一點地圈上他的腰肢，慢慢地收緊，就像被荊棘深深纏繞住一樣，臉頰埋進他的懷中，濕潤的呼吸就像要浸透單薄的襯衫，黏膩進肌膚，觸碰他的內裏。
    他溫柔地抬手撫摸對方微涼順滑的長發，輕輕地問“回來多久了？一直在等我麼？”
    “對不起，因為要送河田小姐回學校。。。。。。”
    猝然夾緊的手臂掐斷了他的話，水原臉頰埋在衣服裏，悶悶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低聲道“清水，你對她是認真的麼？還是隻是遵從伯母的意願？”
    原木靜默地停下來，雙手突然放在水原的肩上慢慢推開他，直視他的目光在如水的月色下，迷蒙得就像罩了層青紗，幽暗又曚曨。
    聲音卻透著異樣的堅定和認真，“是真的哦，我是真的想和河田小姐交往下去。”
    那一瞬間，水原的心裏驀然生出想要殺掉某個人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