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鳳鳴太虛 第五十四章 鎖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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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承,碧塵姐姐呢?”清漣也發現了異樣,回頭尋找。
裴雲熙瞪大眼睛道:“碧塵姑娘不見了?不可能啊,我剛剛明明還看見她就在你身後呢!”
軒轅承眼睛都似乎有些發紅,看著他,啞聲道:“什麼時候?”
裴雲熙道:“這……就是……就是方才,是……半刻,不對,一刻……還是半個時辰……”他忽然語塞,因為他忽然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竟已無法估算到底過了多少時間,那個陰森詭異的玄天鎖魂陣,仿佛是個沒有形,也沒有界的虛空黑洞,將所有的空間和時間,都一起吞噬進去。
軒轅承看著他的神色,二話不說,抬腳跨進剛剛走出的那片黑暗。
“喂,軒轅!”裴雲熙左右看了一眼同樣愕然的清漣和紅珠,幾人一起隨著軒轅承又走回了玄天陣中。
“碧塵!碧塵——”軒轅承站在陰陽交彙之處,眼望遠處重重黑暗,高聲呼喊,聲音焦急中透著隱隱痛楚。
清漣在他身旁緊緊貼著,仰臉看著他,眸中都是焦灼關切。
就在他第二聲呼喊將落未落之時,幾人腳下猛然劇烈一震,將三人震得差點摔倒,接著晃動不止,軒轅承在劇震裏回頭一看,臉上驀然變色,隻見他們身後那處本來明晰的陰陽交界,正自漸漸模糊,似有一道濃重黑氣從地麵彌漫上來,所過之處,外麵那種淡淡青色的光明被一分分吞噬,消失不見。
軒轅承劍眉一皺,回身一把抓住清漣雙肩,將她用力向後一推,清漣猝不及防,驚叫一聲,身子被他推得向後飛去,正越過那重向上蠶食的黑氣,跌落在那片淡淡的光明之外。
“軒轅,你幹什麼?”裴雲熙眼見軒轅承毫不憐香惜玉的將清漣從他身邊推開,還以為他也得了失心瘋,愕然不已,隻說了這一句話,身子便也向後飛去,和紅珠兩人雙雙摔倒在清漣身邊。
“阿承!阿承!”清漣從地上飛快爬起,跌跌撞撞的撲向那片黑暗,卻像是撞上了什麼銅牆鐵壁,無聲無息,卻向後摔倒下去,眼睜睜看著黑暗中軒轅承淡藍色的挺拔身影漸漸隱沒,猛一咬牙,從地上一躍而起,發瘋似的向著那陰陽交界處撞去,卻一次比一次摔得更狠。
軒轅承在玄天鎖魂陣中,已經漸漸快要看不見外麵的情形,但就在這模糊的黑暗裏,他還是隱約看見了清漣額角淌下的鮮血,那黏稠的黑色模糊了鮮血的豔麗,卻依然像一把燒紅的匕首,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清漣!”軒轅承在劇烈的震動中勉力穩住身軀,向著清漣用盡全力大聲吼道:“你在這裏等我!不許再進來!”他也不知在這兩個即將隔絕的世界中,清漣能不能聽見他的聲音,就像他不知道當這片黑色完全將那點光明吞噬之後,他還能不能再見到清漣。
“不——”清漣拚命搖頭,滿臉絕望,眼中卻折射出一種異樣雪亮的光芒。
“你等我一下,我一定會回來,……因為我已經找到了破陣的方法。”軒轅承微笑,向著清漣伸出手去,似是想摸一摸她柔軟的秀發,這也許,是他第一次騙她,也是……最後一次。
他的手堪堪碰到了清漣額前的頭發,眼前忽然一黑,一切都已消失不見,隻有他的一隻左手虛虛的伸在一片虛無的黑暗裏。
微扯唇角,軒轅承毅然轉身,大步向著玄天陣的深處走去,就算要死,他也要先找到碧塵!
一聲驚天霹靂,眼前忽然出現了光明,軒轅承抬頭,猛然愣住。
在這一片黑暗的中心,竟然憑空出現了一道巨大的光柱,光柱之中,靜靜站著一個美麗女子,碧塵!
“碧塵,碧塵師姐!”軒轅承心頭狂喜,發足向著那道明亮的光柱奔去。
碧塵在光柱之中,對軒轅承的喊聲似乎毫無反應,雙眸緊閉,兩手垂在身側,在她頭頂上,竟然漂浮著幾點幽幽光芒,淡淡藍色,幽寧閃爍。
軒轅承一路狂奔,眼前雖然漆黑,卻竟然似乎並無異物,那些早先怪異嶙峋的浮石,竟然都已蹤影不見。那道光柱似乎也不是幻境,在他的奔跑之下距離越來越近。他已全然忘了自己的安危,隻想要立時就到碧塵的身邊,將她從那光柱之中帶出來。
又是一聲驚雷,軒轅承麵前霍然大亮,隻見他腳下一步踏入了一個發出耀目藍光的光圈之內,這光圈方圓廣大,以碧塵所在的那道光柱為中心,緩緩轉動,細看之下,原來並不是這道光圈在轉動,而是在這光圈內有不斷隱現的符文,就如同他們方才被蓐收神像困住時所見的符文極為相似,隻不過神像四周的符文是金色,而現在地上的這些符文是幽暗的藍色。
“唔……”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低吟,分明就是碧塵的聲音,軒轅承猛然抬頭,隻見光柱中碧塵秀眉緊緊皺起,美麗的臉上盡是痛苦神色,在她頭頂那幾個幽幽漂浮的幽藍光芒,就在這片刻之間,竟然都燃燒起來,火焰明藍,潔淨明亮,隻是,這幾簇火焰燃燒得越是明豔,碧塵臉上的神情便越是痛苦。
“這是……什麼?”軒轅承額角也沁出冷汗,七顆幽藍色的火焰,還有三顆,一顆火紅,一顆淡金,還有一顆,是暗青,那顆紅色的火焰,燃燒得最為美麗熾烈,那七顆幽藍火焰,圍繞在它身旁,幽幽相映,好看至極。
“難道是……三魂……七魄……”軒轅承喃喃自語,心下忽然一沉,渾身如同浸入了冰雪之中,玄天鎖魂陣,原來……如此!原來他們一開始就錯了,這玄天鎖魂陣的厲害,遠非之前的雷雲海幻境可比!燃燒人的三魂七魄汲取靈力,等到三魂全部化為灰燼,碧塵也將在這玄天陣裏魂飛魄散!軒轅承猛一咬牙,他絕不能看著碧塵死在他的眼前!右手握緊焚天寶劍,剛剛向前踏出一步,腳下一道幽藍光起,接著一道九天霹靂,從他頭頂一貫而下,軒轅承身軀劇烈一震,硬生生受了這一下雷霆之擊,不是他不想躲,而是根本就躲不開。
咬緊牙關,又向前走出一步,在這個幽藍的法陣之內,他的兩條腿都像是灌了鉛,每向前邁出一步,都要耗盡身上所有的力氣。
一步,兩步……藍光乍眼,又是一道霹靂劈下。軒轅承腳下一晃,蹌然跪倒,手臂劇烈顫抖,幾乎連焚天都握不住。緩緩抬起已結滿汗滴的眉睫,艱難看向碧塵,那道光柱似是有些模糊,卻依然那麼遙遠,那枚鮮紅如血的命魂之火,燃燒得那般美麗耀目……
我……不能倒下,不能……
從地上一分分挺直脊背,挺起胸膛。在這個法陣裏,一切的術法都全然無用,不論是靈術還是一些簡單的瞬移之法,隻要剛一施展,便會被陣中一道極強的靈力打斷,那麼,就隻有用劍……
師尊說過,在劍勢乍起的那一瞬間,劍上的劍氣若是夠強,能在身周的空間裏撕開一道空隙,在這一瞬間,這道空隙不會被外界任何的靈力所擾,真正的高人,最精妙的術法,便是如何去運用這道瞬間的空隙。
深深吸一口氣,穩住仍在微顫的雙手,腳下微分,右手輕抬,將焚天立於麵前,左手駢指如刀,虛虛覆在右腕之上。身周陡然籠起一片暗紅的光霧,接著不知從何處吹過一道剛勁之風,將他淡藍色的衣衫下擺吹起,又落下,一縷漆黑頭發擦過他堅毅側臉,拂過那隻冷澈如九天寒池的眼眸。
焚天劍影之下,軒轅承俊朗的麵龐被變幻莫離的光影一分為二,一半暗紅,一半幽藍。一道幽光閃過,他冰澈的雙瞳猛然張大,右手執劍回撤,向著那道遙遙的光柱力劈而下。一道巨大暗紅的劍影開山裂水,好像一道暗紅的巨閃,在這一瞬間將麵前幽藍的法陣撕開了一條幽黑的裂口,挾著雷霆萬鈞之勢一劍斬向那道禁錮碧塵的光柱。
光柱撼然震顫,劇烈晃動,就在這一瞬間,軒轅承淡藍的身影已從那道將要合攏的黑色縫隙裏一穿而過,幾隱幾現,轉瞬已到了那道幽明的光柱之前,焚天劍起,一劍斬下!一片暗紅光芒從軒轅承身上散射而出,如同血色,法陣中所有的符文一齊點亮,地動山搖。軒轅承的身子如同天上墜落的雄鷹,重重摔落地上,一道暗紅從幽深天幕劃過,很久很久,才聽到“倉啷”一聲金鳴,遙遙遠處的黑色地上靜靜躺著一柄渾身暗紅的長劍,劍身幽滅不定,卻已在那方法陣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