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鳳鳴太虛 第四十六章 幽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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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承手指死死握住,卻又驀然鬆開,手執焚天飛身而起,身姿舒展矯健,劍舞長空,腳下卻極有規律,不離地上以碧塵和清漣為軸心的方圓,踩坎、離、震、艮、巽五個方位,焚天暗紅色的劍身,在他的舞動之下竟然漸漸幻化出隱隱流動的文字,分別是水、火、雷、土、風五字,字跡瀟灑飄逸,隨著焚天的舞動漸顯漸隱,奇麗至極。
那些撲上前來的天兵天將似也被眼前這副異象吸引,但也隻是一瞬之間,轉而目中的神色便由驚詫恢複了先前的狠厲冷漠,無數刀光劍影,好似隕落星辰一般,從四麵八方向著軒轅承幾人迅猛而至!
一片遮天蔽日的耀眼劍光中心,忽然綻出了一點暗紅色的光芒,緊接著猛然閃亮,變為火紅,從這火紅的中心迸發出千萬道豔如烈火的光柱,細看過去,才發現原來這些光柱竟全是寶劍模樣,瞬間連成一片,將那些身穿銀甲的兵將全都吞沒其中。
清漣在地上仰臉看著軒轅承的身影,卻見他挺拔的藍影隱沒在一片火紅劍光中,凡是觸及到這片劍光的天兵天將,無一不是如同被熔岩漫過,身軀一頓之下,熔化無形。耳邊聽見碧塵輕念訣法的聲音,眼前重又騰起了方才那種如同水簾般的藍光,心中如被火燒,向著天空伸出手去,聲嘶力竭地喊道:“阿承!阿承——”
碧塵微蹙的秀眉輕輕一動,似有一滴晶瑩的淚水隱藏在睫毛之下,五行碎雲斬,軒轅他終於領悟了麼……隻是,以他現在的修為,就算已然領悟,這般強行使出,自身也會被這劍陣強大的威力反噬,就算不會立時斃命,也決計再也逃不出這誅仙台了……感受到清漣拚命的掙紮,心中微微一硬,將那滴還未流出的眼淚硬生生收了回去,太虛結境的弟子,曆來生死決斷毫不猶豫,更不會做出感情用事的決定,若是此時留下,三人必定一起死無葬身之地,那軒轅的犧牲就毫無一點意義!
剛剛念及此處,忽覺手上一陣刺痛,不由自主的將手一鬆,卻見一道青色身影箭矢般從法陣中衝出,飛身向著天空那巨大的火紅劍陣中撲去。
“清漣!”碧塵這一驚非同小可,她此時若是撞進這五行碎雲斬中,隻怕要和那些天兵天將一樣,化為齏粉!
腳下法陣已經發動,再難收回,眼睜睜看著清漣的身影消失在那片耀眼的巨大紅光之中,眼前一黑,身軀晃了兩晃,藍色的倩影在法陣中漸漸淡去。
就在此時,忽見天空東北角處驀的射來一道金光,明亮耀眼,刹那撕開了誅仙台四周陰霾的昏暗,碧塵隻覺得眼前一亮,接著一片純白,然後便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阿承,阿承……”清漣在一片黑暗中,低低喚道。在她失去光明的最後一刻,她記得她已經衝進了那片紅色的劍光中,其時劍陣已然漸漸消散,那些還未消失的火紅光芒,好像一柄柄燒紅的利劍,瞬間刺穿她柔軟的身體,她顧不得自己的身體會不會就此四分五裂,雙眸在劇痛的模糊中,隱約看到了一點藍影,就在此時,眼前忽然被一片白亮的光芒籠罩,什麼都看不見。
“我死了麼?這是在哪裏?”坐起身來,身上的劇痛好像已經消褪,眼睛不知是不是瞎了,明明是睜著,看到的卻隻有一片黑暗。
“阿承,你在哪兒?”從地上站起,茫然向前走去,她不知道前路會通向何方,她隻想找到阿承。
這樣走了好像很久,黑暗的盡頭似乎透出一點亮光,清漣心頭一亮,快步向著那點光明走去。
亮光柔和,緩緩前行,在這一點光明裏,是一個男子的背影,挺拔俊逸,卻不是軒轅承。
“不是……”清漣看清了那男子的背影,眼中露出濃濃的失望之色,停下腳步。她並沒有開口問那人是誰,因為既然不是阿承,那不管是誰,都和她沒有關係。
呆呆看著光影中的背影走遠,心中忽然感到一種從所未有的孤獨與彷徨。眼前的黑暗她並不害怕,不知為何,她竟似覺得這無盡的黑暗有些微微的熟悉之感,她不怕永遠不見光明,她隻怕再也找不到阿承。
默默轉過頭,想要向來路回去,眼前忽然亮了一下,一個男子溫柔的聲音在耳邊說道:“你要去哪?”
清漣呆住,抬眼看去,卻見那個一直走在前麵的男子此刻竟然回過身來,他的手中提著一盞燈火,燈光柔和,映得他身上的衣衫也是柔柔的暖色,隻是不知為什麼,明明這燈光並不刺眼,卻無論如何都不能看清這男子的麵容。
“你……你是誰?”許是這男子的語聲太過溫柔,清漣竟然情不自禁的和他說話。
那燈影中的男子似是微微的笑了一下,並不回答。
“你知不知道阿承到哪裏去了?告訴我好不好?”
男子沉默不語,似是凝視了她良久,緩緩轉過身去,“你隨我來。”
清漣大喜,趕忙抬腳跟在他身後,她心中記掛著軒轅,腳步急促,前麵男子卻始終不疾不徐,但奇怪的是,無論清漣怎樣追趕,她和那男子之間的距離卻絲毫未變。她胸口又有些氣悶,索性不再追,隻是跟在他身後前行,一路之上,那男子再未回過一次頭,也未說過一句話,但清漣卻越來越是覺得,這男子身上的氣息,竟然有些莫名的熟悉。
“你到底是誰?我……是不是曾經見過你?”
男子腳下微微一頓,停下腳步,就在清漣以為他就要開口回答之時,眼前那片柔和的燈光突然消失不見,那個男子的身影也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有麵前一片黑暗的虛無,仿佛剛才所見的一切,都是幻覺。
“喂!你要到哪去!你不能走!”清漣大急,拚命向著那個男子消失之處跑去,腳下忽然一空,驚叫一聲,竟似從這無盡的黑暗之中摔落下去。
“啊!”雙眼猛然睜開,渾身上下,冷汗淋漓。這一次,眼中看到的不再是無盡的黑暗,而是一片純白,星星點點的閃爍著耀目的晶光。
剛才,是在做夢麼?可是那夢境,為何就像是真的一樣?
頭腦之中驀然清醒,翻身坐了起來,第一眼,便看到了身邊也正在支撐起身的軒轅承。
“阿承!”清漣霎時將所有一切都忘記得幹幹淨淨,一頭撲向軒轅承懷裏,將他緊緊抱住。
“清漣……”軒轅承也已看到了她,張開雙臂,抱住了她嬌軀。方才在最後那一瞬間,他耳邊聽到了碧塵的驚叫,然後看見她青色的身影,不顧一切的闖入碎雲斬中,那一刻,他的心狠狠一震,一種強烈的感覺霎時撞上心房,隻是還來不及感受,便已失去知覺。
“阿承,阿承……”清漣似已不會說別的話,隻是不停的叫軒轅承的名字。
軒轅承輕輕拍她後背,“清漣,我沒事,我們都還活著。”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事,猛然抬頭四顧,“碧塵師姐呢?”
“她也還活著。”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低沉溫和,卻帶著一種隱隱的威儀。
軒轅承和清漣都吃了一驚,扭頭去看,此時才發現原來在他們身後,竟然站著一個白衣男子,黑發及腰,長眉鳳目,一雙眼瞳極黑,即便臉上毫無笑意,這雙眸子還是會給人一種深深的溫柔之感,令人情不自禁的沉淪其中。這男子渾身上下好似散發出一層清冷光輝,如同九天明月,光華無匹,遙不可及。碧塵雙眸緊閉,靜靜躺在他腳下。
“碧塵!”軒轅承不知碧塵到底情形怎樣,見她臉色蒼白,心中一痛,掙紮著起身,便想過去看她。
清漣卻坐在地上,抬頭盯著那個如同天邊明月的清冷男子,揚眉問道:“你是誰?”
那男子低頭,用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幽深雙眸,深深看了她一眼,輕輕吐出兩字:“幽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