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葉星擔心地看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弟弟自從醒來以後，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雖然失憶不記得崔浩是挺好，但一個人失憶了變化會這麼大麼？莫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吧……
    然後，葉星被自己腦補的場景弄得打了個寒顫。
    另一邊，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崔世晨，絲毫沒有察覺某人已經在短短一分鍾不到的時間內腦補了n個關於他的場景。
    “我不知道，我隻記得我有個朋友出了事，我想去看看他……”
    崔世晨也知道自己找的借口有多別扭，先不說崔世晨本身和葉凡有沒有關係，一個是大學裏的教授，一個是學生，兩個不同專業怎麼也扯不到一塊兒，更何況崔世晨因為心髒病的關係，從小就被家人和顧亦煬保護得很好，基本很少有機會接觸家裏和學校以外的世界。
    但他現在，就是想去看看，想去觸摸那個隻屬於崔世晨的世界。
    “是514那個病人？”葉星問道，見他點頭，歎了口氣道，“好吧，我送你去，你這身體現在單獨出去不暈在大街上才怪，不要拒絕了，走吧！”
    崔世晨看著轉身走在自己前麵的背影，原本要拒絕的話終於吞了下去，同時心中暖了暖。而劉小明和羅大放，早在送他們下樓的時候就已經回了學校，學校沒放假，他們是學生，自然要做好學生的本分。
    仁愛墓園是A市最大的墓園，裏麵幾乎聚集了A市最有錢的家族墳墓，可以說是A市墳墓的富人區，而崔世晨目前唯一能想到的，隻有那裏，因為仁愛墓園在郊區，因此兩人從醫院出來的時候，特意攔了一輛出租車。
    人民醫院離仁愛墓園隻有四十幾分鍾的路程，崔世晨一路沉默著，葉星看他臉色不好，便也閉嘴沉默。
    一路無話。
    出租車在仁愛墓園門口停下來的時候，崔世晨攔住了原本要跟他一起進去的葉星，隻說他心情不好想一個人進去看看，葉星雖然好奇，但還是留在了出租車裏等他，畢竟這裏是郊區，很難再找出租車。
    下午六點，太陽早已下山，暮色開始升起，一走進墓園到處可見繁簡不一的陵墓，走在墳墓與墳墓之間，總感覺絲絲冷意從周圍傳來。
    崔世晨順著墓園管理員指的方向，找到崔家的墓園，但還相隔一百米的地方，他就頓住雙腳，渾身僵硬地站在一座陌生墳墓的後麵。
    父親母親一身黑衣，兩老的旁邊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他的角度隻能看到他們的背影，母親哭倒在父親懷中，而顧亦煬也僵直了脊背。
    媽媽的哭聲斷斷續續隱隱地從風裏飄過來。
    崔世晨躲在墳墓後看著那三個背影，眼睛酸澀不已。
    他小時候心髒不好，先天心髒病最忌情緒起伏，所以爸爸媽媽並沒有像正常人家的孩子一樣送他去幼兒園，他雖然十五歲之前都在家裏，卻享受到比任何孩子還要多的關愛，媽媽會經常給他念睡前童話，爸爸雖然教育嚴厲卻也常給他買他愛吃的醬肘子。
    還有顧亦煬。
    他是在十五歲的時候發現自己喜歡顧亦煬的，那個從小和他一起長大、對他比親弟弟還好的顧亦煬，經常陪他看書哄他睡覺，父母妹妹不在家的時候都是他在照顧他，他暗戀了他十年，他卻至今也不知道。
    眼裏流出的液體將眼前一切都模糊了，他痛得彎下了腰，好像曾經心髒病再度複發，他痛得靠在那墓碑上。
    “嗚……”
    他抬手捂住嘴，捂住了自己嘴裏瀉出的斷斷續續的哭聲
    爸爸……
    媽媽……
    顧亦煬……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得他全身力氣都丟失了一樣，他才顫顫巍巍扶著墓碑站起身，原先那裏已經沒了爸媽他們的影子。他慢吞吞走過去，雙腿打著顫。
    墓碑上是他的照片，熟悉的俊秀五官，熟悉的臉部柔和輪廓，他從不知自己竟也會有一天無比想念自己的臉。照片是他二十四歲生日時拍的，黑白的照片上，因為有父母妹妹和顧亦煬在身邊，所以那個生日過得很幸福。
    他伸手撫摸著墓碑上的照片，眼淚又忍不住滑下來。我曾經以為能永遠擁有的一切，現在已經全都不在了。
    崔世晨，為什麼還活著？重生又有什麼用呢？
    身後隱隱傳來響聲，崔世晨趕緊抬手擦掉眼淚。
    “哥，我馬上就好……”
    “你是誰？”
    身後傳來的低沉嗓音，讓崔世晨渾身一僵。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小晨的墓碑前？”身後那人見他不說話，冰冷著聲音大步上前。崔世晨隻覺得手腕一痛，身子一翻，已經被人大力拉得轉了個身子。
    他現在的身子估計隻有1米75，隻到達顧亦煬的胸口，不像他以前，還能將腦袋搭在顧亦煬的肩膀上。
    “你到底是誰？”
    顧亦煬的聲音很冷，一點也不像他平時溫和得像個貴公子的模樣，不過他知道他是因為自己的死才心情不好。
    崔世晨，反正他現在不認識你，怕什麼。
    崔世晨抬起臉來，看見顧亦煬那張熟悉的俊臉，他才發現自己緊張得雙手雙腿都在顫抖。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我愛你而你不愛我，而是你就在我麵前，而我卻不能也不敢認你。
    “我……我……”崔世晨咬了咬唇，沒發現顧亦煬眼神一縮。
    “我是……我是崔老師的學生……”
    “世晨的學生？”
    顧亦煬的聲音冷得他渾身發寒，還好顧亦煬沒有發現他的異樣，隻隨意看了他一眼，伸手拿了搭在崔世晨墓碑上的黑色西裝搭在自己手臂上，然後轉身便走。
    崔世晨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他沒有發現，不過隨即心裏又閃過一抹苦澀。瞧，崔世晨，就算你現在站在他的麵前，他也認不出你的。
    “你們崔老師……”
    顧亦煬的聲音突然從他身後傳來。
    他猛地轉過身去，心口都提了起來。但顧亦煬隨即頓了頓，道，“沒什麼，你早點回去吧。”
    夜色襲來，不知是不是他看錯了，竟然看見亦煬嘴角的一抹苦澀。
    亦煬，亦煬……才兩天不見，你的背影怎麼變得那麼憔悴和單薄？我不是說過，就算我不在也要好好照顧自己麼？亦煬……你這兩天，是不是又沒好好吃飯，是不是又整日呆在公司……
    亦煬，我該怎麼辦？
    顧亦煬的背影漸行漸遠，待崔世晨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又濕了一張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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