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安大少爺規矩多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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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老婆永遠是對的;第二,如果老婆錯了請參考第一條。——引子
    耍嘴皮子的功夫我的確比不過安小狐,每每吵架必拜下風。我稍微言辭威厲,他就換做一副委屈到死的神情,痛哭流涕。
    對於哭鼻子這種事,我覺得哭笑不得。明明已經是這麼大的成年人了,卻說不得,說狠了動輒開始兩個水汪汪的大眼睛掉金豆子,一副死了寵物的神情。
    安大少爺真的說不得,這是我相識之後才知道,所有關於初識溫柔的如同陽春白雪一般的溫柔男孩的性格,都是幻覺。
    安小狐暴脾氣任性的時候,我仿佛聽到了那一曲百轉千回流傳千餘年的琵琶古曲——十麵埋伏。
    磅礴蕩漾的氣勢,已經不是“嘈嘈切切錯雜彈,裝成一gay逗你玩”,完全讓我想到了山海經中《海外西經》中提到一個神話中的天神——刑天,“與天帝爭,帝斷其首,乃以乳為目,操幹戚以舞”,猛誌常在,有著“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超凡氣質,古今少有的不可一世的膽識。
    勇猛之餘,讓我徹底體會到了殘暴的另類美學——妖異的綻放在開滿鮮紅彼岸花的荊棘之路,輕踏而過,腳心連著心口片片開滿滿山的血杜鵑,豈是一個好看了得。
    這一點上,安小狐倒是與他的妹妹安小婉如出一轍。
    靜如處子,動如脫兔,說的就是安小狐。長著一副乖巧如同煢兔的模樣,卻有著獵豹一般的爆發力。
    他一旦沉溺在他的繪畫創作世界中,任何人不能說、不能叫,除非他自己想脫離出來。這其中包括勸他喝口水、站起來走走、吃點水果吧、該吃飯了等等。安宇的世界,他執迷沉溺的模樣,我隻是個靜靜的旁觀客。他認真的樣子,真的是威風堂堂。
    我常常嘲笑他,每每專注與繪畫相幹的事情都似乎當做個正事兒似得,嚴肅的不得了。我常常說他,別總對著一幅圖半天不動彈,出去走走。
    倒杯溫茶放到他的一旁,涼掉再換,我知道他渴了自然就會喝。放點切好的水果擱置到一旁,偶爾會傳來安大少的吼叫聲,“這特麼誰放的?!!我剛才一毛筆戳上麵了!!!”“這特麼誰擱這兒的水?!!!勞資剛才涮筆了!”
    安小狐那倆玲瓏剔透如同琥珀一般的大眼睛算是白長了。
    他的筆洗據是明代青花半大的小缸子——蛋清色的底子上有著水墨渲染般的蘇麻泥青的料子,一杯茶不過是普通玻璃茶杯,調色盤是白色的普通磁盤兒,水果我是放到他專用的大碗裏,插著水果叉。
    安大少爺咆哮過後又是安靜,偶爾自己對著一幅畫竊竊私語。我本以為他再跟我說話,偶爾的搭腔,換來的又是一通兒咆哮體:“別跟我說話,我沒跟你說話!”
    畫稿結束後,涮過筆的茶水也喝掉,沾過顏料的水果幾近也被他吃掉。
    而後我知道,安小狐如果認真的時候,不能有任何的打擾,這是我了解他的又一條規矩。
    安大少爺愛茶。這是我去他家後我才知道,和他交往多年,不曾知道他對茶道破有研究。安老爺子,隨隨便便拿出一茶葉盒子,安小狐略帶鄙視的姿態或者那麼一瞥亦或是輕輕一聞,便能說出是什麼茶。
    我笑笑沒吭。我知道,我的才疏學淺是安小狐所看不上的。在此之後,我頂著夏日炎炎騎了半個多小時的單車,背地裏偷偷跑到西單圖書大廈,找到有關茶葉書籍的地方開始惡補茶道,買了本書作為睡前讀物。我開始了解到什麼叫黑茶,什麼叫白茶,洞頂烏龍又是怎麼一回事兒,安小狐所愛喝的碧螺春又是有著怎樣的味道。
    氤氳嫋嫋升騰的熱氣,襯著琥珀色的茶湯襯在天青色瓷質茶盞裏,香爐中緩慢幽雅地升騰起的沉香有股淡淡的藥香。
    安老爺子看著我問我是否知道我手中的瓷器出自哪家?價錢幾何?
    安小狐極其蔑視的神情撇了安老爺子一眼,半抿了杯茶,斜著眼睛抬杠:“有本事拿薑蓉、顧景舟的茶具出來,甭整這現代的不值錢破汝窯瓷器糊弄人。”
    安小狐在和安老爺子針尖兒對麥芒兒的言談中卻為我解了圍。
    我知道,他是向著我的。
    我不懂,什麼是哥窯的瓷器,我甚至過了幾年之後才知道安宇睡得那張床是景泰藍的。
    景泰藍,盛行於景泰年間,又稱為掐絲琺琅。這是安宇後來告訴我的,我認不出來,他卻覺得輕車熟路,隨手那麼一指就說著:“看見沒,就是個銅坯子上刷了點釉子,那麼一烤就是了,很好認。這都認不出來,出去了別說認識我,都丟我的人。”
    我不知道的太多。而他,在我未能相識的那些歲月中,比我了解的太多。他已然是開滿了滿山遍野的紅杜鵑時刻,而我,卻仍舊是早春剛發出嫩芽的青草。
    安小狐睡在他那景泰藍的銅床上失眠的時候,我還在我農村的老家硬板床上安穩熟睡在我媽媽早年結婚的陪嫁小木床,床板子早已讓不知名的蟲子啃了一個又一個的小洞。
    安家規矩大,這是我去初次拜見他父母時候,安小狐告訴我的。吃飯飯碗不能完全端起碗底見人,長輩倒酒我一定要雙手端起半身微頷,吃飯入席是要有長幼尊卑的、長輩不動筷子我是不能動的,吃飯也隻能夾眼前的那一點兒,早中晚要請安。安家至今保留著傳統的習俗,就連早餐的豆腐乳都有著不同的味道,再簡單的早餐也至少擺著6、7樣各色精致的小菜。
    我對安小狐說,我在剛上大學時候看章詒和寫的《往事並不如煙》裏麵,有寫到康同壁,中國最後的貴族,看到她再看看你家,真的是小巫見大巫。安小狐眨巴眨巴倆大眼睛一臉的狐疑:“扯呢吧,拿來我看看。”
    借給他地攤上10塊錢買的圖書,至今未還,安穩的放在安家的書房中。我沒告訴過他,那年初夏,我剛上了大學,騎著單車流著一身的濕黏臭汗,在學校旁邊的舊書攤買的,10塊錢是我當年至少兩天的飯錢。
    安家的每天清晨都在在院子裏喂野麻雀,安家每天早上都要在佛堂上香,安家每天晌午都要練字描畫,安家每天傍晚都要澆花,安家每天晚上都要品茶焚香,活脫脫的一副現代版大宅門兒。
    安小狐說,現在大了好很多。他小時候他老爹要對他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給他扔外麵跑步、紮馬步、繃著弓,沙袋上一拳拳的打過去,學著散打,每天仰臥起坐至少50個,那年,他剛六歲,一直到他初中。他說,他至今仍舊很怕跟安老爺子一起出去走路,從小偶爾間父子親密的散步,他爹都會那麼突如其來的一腳踹到他膝蓋窩兒,腿要平穩不打彎兒才好,那年他剛小學四年級,就要承受成年人狠辣的一腳。
    習武,安家的組訓。而安小狐的身體並不好。
    他說自幼怕高,沒能學會了騎馬。為此,他爹常常說他媽媽是“慈母多敗兒”。他怕高,怕到在北京隨便走個過街天橋都要牽著我的衣角。
    安小狐,愛菊花。這點讓我很是讚賞,品位跟我相投。
    他有個枕頭,便是菊花枕,塞得滿滿的都是菊花,說是他媽媽做的,菊花明目。
    安小狐還有個枕頭,塞的滿滿的都是艾草,他說,這是他奶奶給他做的,老人家給寶貝孫子做的最後一個枕頭,他沒來得及枕到,便已離世。我知道,艾草枕頭碰不得,他夏天時常的摟著,身上的汗味都帶著淡淡的艾草。
    安小狐說,他不僅僅會下象棋、圍棋,他還會繡花。那年他4歲,家人怕他聒噪便讓他隨著他表姐一起學了刺繡女紅,而他卻給他爺爺的手帕子上,繡了一隻大熊貓。絲質的帕子上,針腳不一的落著歪扭的熊貓,老爺子卻拿著逢人便誇,這是我大孫子秀的熊貓。
    安小狐說他自幼就有幹細致活兒的天賦,從刺繡上就能看到。我牛仔褲穿破了個洞,央了他給補補,看著多出一塊歪扭的樣貌,他一副獻寶的神情問到:“我縫的尚好?”
    好,必須好。隻有你做的,便是最好。
    就如同安小狐炸糊掉的魚塊,悶著夾生的米飯。他說,魚塊是咖啡味道,米飯是意大利味道,外國人都這麼吃。我笑笑說著,挺好。全部吃下,誇著他下次再接再厲。
    我知道,他每次做飯前都要偷偷上網,百度了才知道。
    我的朋友們說,安小狐不好,霸道又傲嬌。我慣著他不好。我卻冷笑,默默的說道,你們不懂愛,真的愛一個人就是寵到無法無天。一個老爺們為了自己喜歡的人,低頭說幾句軟話,沒臉沒皮的去示好,不丟份兒,是爺們咱就得這麼大度寵著媳婦(份)兒。
    好與不好,一個人肯為另一個人放下身段、放下自尊,為一個原本不相幹而後又要彼此共度華年的人去努力做,不僅僅是更好,更多的是更愛。
    安小狐,傲嬌又美好,他的溫柔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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