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修訂):大敗摩尼教教主,惡戰陰陽輪天枯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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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修訂):大敗摩尼教教主,惡戰陰陽輪天枯
    杜迎風甩去一手血跡,又取那莽漢的衣襟拭淨了雙手,才慢悠悠站起身。
    他放下卷褶起來的長袖,伸指撣了撣衣上灰塵,朝那少女抱以一笑,道:“有人不識抬舉,在下小小教訓一下,不想汙了姑娘的眼,實在罪過,罪過。”
    單雲龍瞧見他裝模作樣,打從心底裏呸了一聲。
    少女翻身躍下屋頂,一腳踩踏在那單雲龍臉上,單雲龍一張嘴腫的老高,想說什麼偏又說不出來,隻瞠大一雙眼瞪著她。
    少女輕移蓮步走向少年,芊芊玉指朝地上那人一指,嬌嗔道:“你這壞人,真是不識時務,小哥哥審你什麼話,你答了便是,支支吾吾,真不幹脆!”
    她不足盈握的纖腰裏纏著一丈紅綾,大風一起,飄飄蕩蕩,煞是好看。
    杜迎風瞧了一眼單雲龍,又看了一眼這美貌少女,摸了摸下巴,奇道:“你我素未蒙麵,姑娘怎就一眼瞧出我是好人,他是壞人?”
    少女一步一步靠向他,笑道:“小哥哥你生得如此好看,自然是好人,這莽漢生得如此醜陋,自然是壞人。”她每走一步,腳上係著的金鈴便隨著腳踝輕輕晃動,叮叮當當,清脆悅耳。
    杜迎風聞言莞爾,拱了拱手道:“姑娘真是明白事理。”
    少女來到他身旁,朝地上那狼狽大漢瞅了幾眼,捂了口鼻道:“果然又臭又醜,小哥哥也不怕髒了手!”她眼波如水,朝杜迎風橫來掃去之際,一雙手又似不經意地探向腰間。
    單雲龍怒瞠兩人,氣得一口血噴出,杜迎風聞見動靜,側身一遮,為少女擋去了噴濺而來的汙血。
    他將少女擋於身後,朝她擺手道:“姑娘還是站離一些,別叫這人一身汙穢弄髒了衣裳。”
    少女撫向腰間的纖手略一遲疑,改為撩向雲鬢,輕輕扶了扶發。
    杜迎風轉過身來,問道:“姑娘如何會出現在這是非之地?”
    少女紅唇微嘟,嬌聲道:“小哥哥,我叫妙兒。”
    杜迎風失笑道:“果然很妙,妙極了。”他打量著她,正色道:“此地危險重重,妙兒還是趕緊離去為好。”
    妙兒見他一身雪白袍服上沾染的斑斑血跡,望向少年的眸子更多了一絲興趣,她掩唇笑道:“小哥哥,你也不問妙兒是甚麼人,甚麼身份,就叫妙兒離開。”
    杜迎風聳肩道:“甚麼身份,不就是一個小女娃兒?”
    妙兒咯咯笑了兩聲,一下便挨近少年,親昵得挽起他的手臂,嬌聲道:“小哥哥,這壞人做錯了什麼事,你要將他打成這番模樣?”
    她身形嬌小,這樣一靠便如同小鳥依人,杜迎風感受兩團火熱熱,軟綿綿的物事抵在胳膊上,眯了眯眼,並不答她問話,隻靜靜睨視著她。
    妙兒睜眨著一雙美目回視他,漸漸得,在少年清亮的眼神之下,悻悻然放開了手,安分地站直了身子,可憐兮兮道:“小哥哥不喜歡妙兒麼?”
    見她嘟起紅唇,如扇的長睫毛上下眨合,模樣嬌俏,十分招人憐愛,杜迎風不由伸出手掌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妙兒這般好,我自然是喜歡。”他頓了一頓,佯裝無奈的一攤手,道:“而且妙兒一來便叫我作哥哥,這做哥哥的,哪有不喜歡自家妹子的道理。”
    妙兒睫毛一顫,再就咯咯笑了起來,“小哥哥,你我今日第一回見麵,怎知妙兒是個好姑娘?萬一我是個壞女人怎麼辦?”
    杜迎風輕抿嘴角,似笑非笑,道:“妙兒生得這般好看,自然是好姑娘。”
    妙兒先是一愣,緊接著眉色一揚,大眼睛彎了起來。
    單雲龍見這兩人自管他們說話,將他撂在一旁,眼珠子骨碌碌一轉便要逃走,杜迎風一腳踏住他袍角,出手如電,疾點他周身麻穴,冷冷道:“單教主,這便想走?傷門在何處,速速答來。”
    單雲龍渾身又灼又痛又麻,倒在地上隻拿乞求的眼神盯著妙兒。
    妙兒被他瞧得不樂意了,伸出腳尖踢了他一下,見那單雲龍臉色一青,僵住不動了,於是俯過身去,伸手探他鼻息,緊接著她美目一眨,朝杜迎風無辜道:“小哥哥,這壞人叫你點死啦!”
    杜迎風一撩衣袍,蹲下身子一探,見果然沒了氣息,喃喃道:“怎地這麼不經打?”他側目朝少女望去,好笑道:“莫不是妙兒方才那一腳,直接將他踢死了?”
    妙兒跺腳道:“小哥哥取笑人家,我哪兒來得那麼大力氣,定是你點到了他的死穴,將人點死了!”
    杜迎風伸出手掌左看右看,狐疑道:“果真如此?”
    妙兒篤定得點了點頭,她挽著少年手臂,嬌聲道:“妙兒不知小哥哥要找甚麼東西,但之前我見這莽漢在花園假山後轉悠,定是在那兒藏了甚寶物!”
    杜迎風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道:“那我們便去看看,然後將這壞人藏得寶物取出來。”言畢,他披上狐裘,攜了攬雲在手,帶著妙兒向院後花園而去。
    兩人繞過院子,踏著一條青石鋪就的小路來到花園。
    杜迎風舉目四望,見果然有一座嶙峋假山隱在花叢之後,於是撥開花草踏步上前。
    兩人來到假山之前,發現一塊巨石盤踞於前,適好擋了入山門洞,杜迎風伸手推了推巨石,巨石紋絲不動,喃喃道:“沒事搞塊石頭遮著,裏頭必有古怪。”
    妙兒好奇得眨著大眼,伸出食指在巨石上一戳。
    杜迎風瞧見她頑皮舉動,取笑道:“妙兒能一腳踢死個大漢,戳碎這塊石頭自然不在話下。”
    妙兒粉嫩的拳頭砸到少年臂上,紅唇一撇,佯裝生氣道:“小哥哥再要取笑,妙兒可再也不理你了!”
    杜迎風哈哈大笑,笑聲歇止,倏忽出掌,直朝那巨石劈去。
    咣一聲悶響,巨石上簌簌落下幾星粉塵,妙兒見他出招,早已退居於後,但見那巨石完好無損,輕輕哼了一聲道:“小哥哥,你這一掌也不過如此嘛!”
    杜迎風摸了摸鼻子,退了兩步,迎她上前,道:“在下技窮,實在撼不動這巨石,姑娘神功蓋世,說不定一指頭便能點倒它。”
    妙兒晃了晃腳上金鈴,不依道:“小哥哥,你又取笑我!”
    杜迎風朝她眨了眨眼,道:“妙兒何不一試?”
    妙兒將信將疑睨了他一眼,舉步上前,伸出食指於巨石上輕輕一按,這一按,她隻覺得像是揉在了一團棉花上,整隻手掌瞬間便嵌了進去!
    待她怔怔的抽出手掌,整塊巨石猝然間便分崩離析,於地上碎成一堆齏粉。
    “咳……咳!”妙兒一邊嗆咳著,一邊揮去周身揚起的塵土,待煙靄散去,她盯著被自己一指頭‘戳’成碎末的石頭,水盈盈的眸子瞪得老大,半晌說不出話。
    杜迎風恰時湊過頭來,一副脅肩諂笑的模樣,道:“妙兒女俠果然力大無窮,在下佩服,佩服!”
    妙兒知道定是他搗的鬼,卻不揭穿,揚了揚下巴,神氣道:“知道厲害了?”
    兩人都是愛玩鬧的脾性,互相對視一眼,一陣緘默後,皆是彎腰捧腹。
    杜迎風拂去袍上灰塵,邀少女一同進去。妙兒雙眉打著結,猶豫道:“小哥哥,妙兒怕黑……”杜迎風取出火折,於她道:“我走在前頭,你跟著我。”
    妙兒點點頭。
    見他毫不猶豫背身走進,她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少年背影,再垂目掃了一眼地下,此時隔著鞋襪,仍能感受到齏粉散出的餘溫灼灼燙著腳底心。
    妙兒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聞見少年喚她,應了一聲,便就收起紛亂思緒,隨他進去了。
    假山之中漆黑一片,杜迎風扶著手裏微弱的光芒矮身前行,妙兒亦步亦趨跟於身後。
    一高一矮兩道影子投在石壁之上,忽長忽短,忽肥忽瘦,像極傍身隨行的鬼魅魍魎,女孩兒拽著少年衣袖的手指漸漸收緊,杜迎風偏頭看她,笑道:“妙兒女俠若是害怕,我背著你走如何?”
    妙兒聞言,喜逐顏開,一躍而起跳到少年背上,拿下巴蹭了蹭少年的頸子,道:“小哥哥,那妙兒便不客氣啦!”
    杜迎風托了托她的身子,皺眉道:“妙兒你平時都吃甚麼?”
    妙兒眨了眨眼,不解道:“蔬菜,果子,粥飯,怎麼了?”
    杜迎風佯裝一副吃力的樣子,瞟了她一眼,道:“死沉死沉,快趕上我老家鄉下那頭母豬了。”
    妙兒雙頰一紅,粉拳雨點般落到少年背上,嬌嗔道:“小哥哥,你又取笑我,妙兒不要你背了!”
    杜迎風笑得前俯後仰,差點兒真把女孩兒摔到地上,他將人托穩當了,背著她拐了兩道彎,又走了好幾十步,其間妙兒嘟著嘴不理他,他也沉默著再未開口,臨近又一個拐口,他突然道:“妙兒真做我的妹妹可好?”
    感受到身後的沉默,杜迎風腳步不停,自顧自開口道:“我是家中老幺,上頭有個姐姐,還有個哥哥,我姐姐整日琴棋書畫刺繡女紅,我哥哥為練武藝廢寢忘食,打小也就是那些莊客陪我習武玩耍。”他頓了一頓,繼續道:“我自小便想要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可惜我娘生下我之後便辭世了。”
    妙兒將腦袋埋在他頸子裏,甕聲甕氣道:“為什麼……我們才認識一會兒……”
    杜迎風將火折子撥亮一些,繼而道:“有些人認識一輩子也就是點頭之交,我一見妙兒就覺投緣。”見女孩兒沉默,杜迎風失望笑道:“妙兒不願意便算了。”
    妙兒一雙柔荑繞到少年頸上,急道:“誰……誰不願意了,妙兒也喜歡小哥哥。”
    杜迎風被她一勒,差點兒閉過氣去。
    妙兒趕緊鬆了手,訕訕道:“誰叫你不等人說話了。”
    杜迎風苦笑道:“妙兒女俠你手勁兒也忒大了,把你哥哥勒死了,看誰帶你出去。”
    女孩兒輕輕哼了一聲,再不理他,卻將身子更貼向少年背脊。
    “奇怪……”杜迎風背著女孩兒繼續行了幾步,忽然間駐足不前。
    妙兒從他背上探出頭來,問道:“怎麼了?可是迷路了?”
    杜迎風臉色微沉,搖了搖頭道:“我感覺不對勁,適才進來之前我瞧見這假山也沒多大,這七彎八拐走了約莫一炷香時刻,再怎麼著也該到頭了。”
    妙兒背上忽生一股冷意,左右各顧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小哥哥,我們趕緊出去罷,可別叫鬼打牆了!”
    杜迎風失笑道:“哪兒來那麼多鬼鬼怪怪,我是懷疑,我們越走越往下,已經不在假山裏了。”
    妙兒奇道:“你的意思,這是一條密道?”
    杜迎風點點頭,道:“十有八九。”
    他起步繼續向前,又走了十來步,忽聽妙兒‘啊’了一聲,雀躍道:“小哥哥快瞧,前麵有光亮!”
    杜迎風目露奇異之色,未發一語,隻熄了火折揣進懷裏,繼續邁動長腿朝妙兒手指的方向而去。
    行至光亮之處,兩人不約而同眯起眼,杜迎風仰首望著天上七輪太陽,妙兒垂首瞧著地上似曾相識的碎屑,兩人目光於半空中交彙,相顧無言。
    杜迎風轉過身,麵朝假山目露疑惑,暗道:假山之中就隻一條道路,走了半天卻又繞回原處,如此看來並不是有密道,那究竟是何道理?難不成這裏頭也被布下了陣法?
    想到這唯一可能,他略微思索了一瞬,念及沈遙雲與他交代的話語,立即便有了主意,他朝妙兒道:“你且在這裏等我,我再去探他一探。”
    妙兒正待撒嬌,卻見他麵色凝重,隻得乖巧得點了點頭,尋了個地方坐著等他。
    杜迎風一撩袍子,彎身便進了洞口,這一次他連火折也未點燃,隻一個人於黑暗裏憑著感覺摸索,隻行了十來步路,左腳便踢到了一樣硬物。
    他哈哈一笑,道:“找到了!”
    吹亮火折,便見微弱的光線之下,周圍景象依稀可辨。
    此處已是盡頭,前方沒了去道,左右也俱是凹凸石壁,靠近前方石壁的地上,一方小桌支在那裏,四條桌腿下各墊了一隻倒扣的香爐,桌案上擺了一排燃燒殆盡的香燭,一碗清水,一柄木劍,最裏麵供奉著神龕,隻龕上雕刻的並非是神佛頭像,而是凶神惡煞的鬼頭,鬼頭周圍又以金漆描了一圈八卦圖案,盯著這八卦圖案望得久了,還仿似產生了一股錯覺,覺得它正圍繞著鬼頭緩緩轉動。
    杜迎風不敢多看,抽出攬雲,唰唰兩劍便毀去供台,他這方一有行動,外頭立即便傳來妙兒的一聲嬌呼。
    杜迎風熄了火折,按原路返回到外麵,如兒見他出來,一下躍至少年身旁,指著天上道:“小哥哥……你看!”
    杜迎風仰首望去,正見一輪太陽緩緩墜下,萬道霞光漂浮於雲層,慢慢消逝於無形。
    傷門,已破。
    夕陽吻地,本該黑夜降臨,可剩餘的六輪太陽,依舊光焰十足,不依不撓高懸於空。
    妙兒在陽光底下眯了眯眼,側目問道:“小哥哥,是否等你找齊了寶物,這些太陽便會全部落下?是否待這些太陽全部落下,你便要走了?”
    杜迎風按了按她小巧的肩膀,道:“這七日耀空本就是異象,不將之破去,我們便永遠出不去王府。”
    妙兒將她雪白的小手伸到少年掌中,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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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京郊外
    沐亭之正睡得迷糊,一個翻身,伸手欲攬卻撲了個空,他頓時驚醒,揉了揉眼,瞧見黑暗之中,男人一身夜行衣整裝待發。
    悠子期見他醒來,將短匕攜入腰間的動作一頓。
    沐亭之跳下床,將男人拽回來壓至身下,惡狠狠道:“三更半夜,你穿成這樣是要做賊?”
    悠子期幹笑著撇過頭,道:“你相公本來就是賊。”
    沐亭之見他打哈哈,氣不打一處來,重重坐到他肚子上。
    悠子期兩眼一翻悶哼一聲,顫巍巍指著他道:“你謀殺親夫!”
    沐亭之氣哼哼道:“背著我去偷腥,殺你算是便宜!”
    悠子期一副大受冤枉的模樣,急道:“誰去偷腥了,我這是去……解手。”
    沐亭之瞄了一眼他身上的夜行衣,從鼻子裏哼出兩個字:“解手?”見他頓口不言,伸手將他腰間的匕首奪了去,繼續拿眼斜睨著他,問道:“你解的哪門子手,還帶著匕首?”
    悠子期訕笑道:“這不是防患於未然麼,你相公這麼英俊瀟灑,萬一被人辱了去,吃虧的還不是你。”
    沐亭之‘呸’了一聲,唰一聲抽出匕首,往男人胯下比劃著,露出一副凶相威脅道:“這地方鳥不拉屎,甭說人,連個鬼都沒有,誰來辱你!再不說實話,你某樣東西可便保不住了。”
    悠子期倒抽一口冷氣,道:“十二,為了你的性福著想,千萬別幹傻事……”感受到一股涼意貼了上來,他慌忙後退道:“十二,你來真的?你相公做了太監,你下半輩子就守活寡了!”
    沐亭之氣得將匕首拋在地下,在他胸口捶了兩拳,罵道:“臭賊,叫你胡言亂語!”見男人一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樣子,沐亭之也忍不下重手,打了兩拳,便氣呼呼坐到一旁,不予他說話。
    悠子期從背後將他抱著,揉在懷裏安慰道:“十二……”
    沐亭之不待說完,便掙脫道:“我知道,你定是有甚麼事瞞著我,所以才夜裏起來,鬼鬼祟祟的出門去。”
    悠子期將他圈在懷裏,任他又咬又打,認命得歎了一口氣,道:“今日與你彙合之前,我在城裏便收到一封密令。”
    沐亭之手上動作一頓,訝異道:“密令?你怎麼不告訴我?”
    見男人沉默,他心中一緊。
    悠子期見少年眼眶泛紅,將人更摟得緊了,安慰道:“不告訴你是不想你擔心,並不是……”
    沐亭之打斷他,道:“我自然知道。”
    悠子期狐疑道:“那你還哭?”
    沐亭之橫眉道:“誰哭了?”拿手背一抹眼睛,發現竟真的濕濡一片,他怔怔看著手背上的濕跡,片晌之後,眼淚落得更凶了。
    悠子期嚇了一跳,一邊為他拭淚,一邊安慰道:“怎麼了這是?”
    沐亭之推開他的手,拿袖子狠狠一抹眼睛,氣道:“你自管你自己去送死,管我做什麼?”
    悠子期終於知道症結在哪兒了,無奈道:“別哭了,以後有甚麼事,再不瞞你便是。”
    見少年拿一雙水汽氤氳的眼瞅著他,他立即便繳械投降,全盤招認道:“三更之後,我須去景王府取一樣東西。”
    沐亭之眨了眨眼,問道:“甚麼東西?”
    悠子期沉吟了一瞬,道:“兵符。”
    沐亭之聞言,一陣愕然。
    事態之複雜,已超乎了他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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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京城內
    夜幕沉沉,兩頂簷轎一前一後,於黑暗中逆風而行。
    兩邊簾帳不時被大風卷起,窗牖中,一角官帽若隱若現。
    耿玥守在府邸門口,臉上隱隱露出焦灼之色。
    驀地,他神色一舒,轉身吩咐仆從將大門打開,繼而步下台階,躬身迎向落在門口的兩頂簷轎,拱手道:“張大人,陳大人,王爺已久候多時,請!”
    轎中先後步出兩人,一人年逾四十,身材微胖,上唇一叢濃髭,鬢發微斑,乃刑部侍郎張顯明;一人二十幾許年紀,黧黑精瘦,麵色陰鷙,為侍郎佐令陳廣年。
    兩人打扮一至,皆是盤領大袍,襆冠革帶,隻胸背綴下的補袍有些區別,張顯明衣上繡仙鶴,陳廣年衣上則繡著雲雁。
    兩人下轎之後朝耿玥略略頷首,並未交談。進去之後,耿玥躬身在前引路,並交代侍從落緊門戶。
    此時誰也未留意到,一道身影鬼魅一般從轎底倏忽而出,悄悄尾隨於幾人身後。
    那侍從隻覺冷風撲麵,一抹脖子,抖擻了肩膀,繼而小心翼翼將大門落了閂,一路小跑隨了上去。
    兩人甫一踏入王府,頓覺日光刺眼,仰首見七日爭耀,互相一望,相顧駭然。
    耿玥道:“大人隻管跟著小人走,待到了殿內,王爺自會向二位大人解釋緣由。”
    張、陳兩人頷首。
    行至偏殿,耿玥拱手向身後道:“兩位大人稍後,先容小人進去通稟。”
    那鬼魅一般的身影跟至此處,腳下一個飄忽,便又無影無蹤。
    耿玥通報完畢,出來將人迎了進去。
    趙鈺坐在主位,吩咐下人給二人看座,備茶。
    張顯明落座之後,一直顯得心緒不寧。
    趙鈺放下杯盞,開口道:“這是本王差人從大理帶回的普洱,兩位大人覺得如何?”
    陳廣年輕泯了一口茶水,回道:“清香,醇厚,回味甘甜,好茶。”
    張顯明一拱手,道:“王爺,都這個時候了,下官哪有心思喝茶。”
    陳廣年覷了他一眼,道:“張大人,這八字已經畫好有一撇,另外一筆隻欠個時間,你慌什麼。”
    張顯明擺了擺手,道:“宮中情勢,於我們而言並不利。”
    趙鈺掃了兩人一眼,‘哦’了一聲,道:“此話怎講?”
    張顯明皺眉道:“皇上患病,難以支持政事,皇後不僅把持朝政,更勒禁後宮,福寧宮內現全是皇後的人,淑妃想要進去,談何容易。”他頓了一頓,憂心道:“前些日子皇上又下一道詔書,命皇後從旁輔政,此詔便是認可她裁決政事之權,下官擔心……”
    陳廣年道:“張大人,你怕這怕那,如何成事!”
    張顯明滿臉焦色,也不去計較對方態度。“成敗便在今晚,我如何能不著急,陳大人不急,是不知事態嚴重性!現不僅福寧宮外有重兵把守,京中禁軍與禦營軍全部在宮外嚴正以待,也不知是誰將消息泄露出去,現宮中連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趙鈺不慌不忙道:“宮中之事,本王自有安排,至於劉娥……她再精明,也隻不過是一個女人。”
    張顯明一愣,道:“王爺此話何意?”
    趙鈺掃了他一眼,自顧自道:“禁軍與禦營軍被調至宮外,那是因為太子狩獵未歸,並非是衝你我而來。”他端起茶盞,湊近唇邊,繼續道:“一個女人思子心切,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調動三軍又算什麼。”
    張顯明一慌神,忙道:“王爺,難不成將太子……萬一被皇後察覺,那可如何是好?”
    陳廣年不客氣道:“張大人,你如此怕那個女人,當初便不要參與進來。”
    張顯明倏地站起,指了他怒道:“你……”
    趙鈺微微一笑,扯起嘴角,示意他不必動怒。“真宗病薨,太子暴斃,她一個女人,成不了什麼氣候。”
    張顯明憤憤然坐下,搖了搖頭道:“如今這最後一筆還未畫上,切不能掉以輕心。”
    趙鈺道:“兩位大人進來之時,可察覺出什麼異常?”
    張顯明心想:日夜顛倒,七陽爭耀,豈止是異常,簡直是妖異。
    陳廣年眸光一閃,遲疑道:“下官見耿總管帶路甚是小心翼翼,府邸之內,可是布下了什麼陣法?”
    趙鈺讚許的看了他一眼,道:“的確是陣法。”他頓了一頓,繼續道:“可將人生生困死的陣法。”
    陳廣年頓時明白過來,道:“王爺思慮周到,這樣一來,即便皇後發覺,也已經來不及了。”
    趙鈺向他問道:“李將軍何時到達汴梁?”
    陳廣年答道:“不出醜時。”
    趙鈺又道:“開封府著人打點好了麼?”
    張顯明拱手道:“王辰疇那處已經安排妥當,王爺放心。”
    陳廣年笑道:“王爺這一招真是妙,誰又能料到,發至太原的大軍竟然去而複返。”
    趙鈺無聲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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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門之中,離傷門最近的便是驚門。
    依照掌中地圖,杜迎風帶著妙兒行至一處空曠院落,見其門扉朽爛,牆壁斑駁,他不由訝然道:“景王府竟還有這等落魄之地。”
    那木門沒閂住,妙兒輕輕推開一道縫隙,朝裏麵探頭望了一眼,繼而縮回腦袋,吐了吐舌頭道:“小哥哥,妙兒可不敢進去,裏麵太恐怖啦!”
    杜迎風聞言,擺出個鬼臉嚇她,妙兒嘟嘴道“比這還要恐怖。”
    杜迎風問道:“妙兒看到甚麼東西?”
    妙兒神秘一笑,道:“小哥哥膽子那麼大,自己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繼而向後一躍,朝杜迎風道:“妙兒要去逮一隻不聽話的鳥兒,等一會兒再來尋小哥哥。”飄飄然躍上屋頂,一溜煙不見了。
    杜迎風立在原地,狐疑道:“逮小鳥?”繼而搖了搖頭,推門而入。
    院裏彌漫著一股陰森之氣。
    杜迎風一進到院中,便覺一陣冷風颼颼刮過。
    舉目而望,見四周空空蕩蕩,隻一株老樹踞於牆角,盤根錯節,占了院落四分之一位置。
    他舉步上前,伸手在樹幹之上按了一按,頓時一大塊樹皮剝落下來,他伸出手指,撫過裸露出來的軀幹,然後蹲下身子,撚了一簇泥土放到鼻下一聞。
    他緩緩仰起頭,朝上看去。
    就見數十具屍體倒懸在樹上,於風中蕩來滌去。
    杜迎風急忙倒退數步,口裏念道:“晦氣,真晦氣!”
    他繞過大樹,朝前走了數步,隱隱又覺得何處欠妥,遂又退回樹下,揮劍砍斷那些捆著屍體的繩索,片刻功夫,樹下便落了十七八具屍體,他一一翻看,見這些屍體雖縮水嚴重,幹癟僵硬,卻仍能看出,每一具都遭人剝去了皮。
    他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江湖上,嗜殺成性的魔頭不少,但嗜殺成性還愛將人皮剝下來的,那便隻有一個人。
    杜迎風緩緩轉過身去。
    老樹後,不知何時立了一個人。那人黑袍罩身,裹得嚴嚴實實,一絲皮膚都未露出。
    他抬起右手,一柄鐵輪於陽光下閃著猩紅光芒,朝少年盤旋而去。
    “陰陽輪,天枯。”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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