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奇兵隊
    吃過晚飯，是大家自由練習的時間，總司腋下夾著個球拍大搖大擺的走出去，在操場上溜達兩圈，看沒有人注意，閃身出了操場。他和宮部鼎藏他們約好的地點，在離這裏不遠的樓頂上。天氣不錯，涼風吹走了炎熱的暑氣。繁星閃爍的夜空顯得又高又遠，幾縷白雲像輕薄的紗讓月色更加朦朧和迷人。走到樓下的時候總司往上看了看，兩個修長的身影矗立在樓頂，遠遠看去就像兩個漂亮的剪影。總司看四下裏沒有人，身影一閃已經上了樓梯，他瘦小而柔韌的身體在旋轉樓梯上如風一般掠過，像鬼魅一般無聲無息。
    “嗨，早到了？”總司上去之後，微笑著打了聲招呼。
    “好慢啊！”宮部鼎藏說，“都等你很久了。”他上前一步伸出手去，似乎想和總司握握手，但突然間五指如鉤抓向總司的手腕，與此同時河上彥齋手中白光一閃，直奔總司咽喉而來，赫然一把長劍，劍身卻亮如月光。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總司一腳踢向宮部鼎藏的手腕，手中的拍子豎起，絞碎了河上彥齋的刀光。幾個人的身手都快如閃電，讓人目眩神迷，刀光流轉，身形如風，片刻之間，幾個人已經交換了好幾招。總司的身體迅疾飄飛出去，卻像落花一樣輕盈，他落在樓頂的欄杆上，再一看拍線已經寸寸斷裂。
    “是你們？”總司的聲音不是吃驚，反而帶著幾分蒼涼，斬不斷理還亂的舊恨啊，穿梭時空而來，逃都逃不掉。
    宮部鼎藏和河上彥齋伸手抹過自己的臉，他們的樣子在一瞬間改變，左側的男生一頭銀色的長發，用帶子束在身後，流動著月光的色彩。而右側的男生卻是黑色的卷曲短發，目光卻帶著幾分邪氣，像黑暗的使者。他們現在的名字叫仁王雅治和切原赤也，而總司更熟悉的卻是他們的過去，真木和泉守和久阪玄瑞，他們是鬼族與人類的後代，擁有人類的壽命和鬼族的本領。他們曾經一起長大，是親密無間的夥伴，但那一場誤會讓他們兵戎相見，成為不共戴天的仇敵。
    “總司，就算你逃到時間的盡頭，也沒有用。族人的血需要你用命來償還。”真木說。
    總司冷冷一笑，“還真是陰魂不散的家夥！有本事現在就來取我性命，別玩那種偷襲的小把戲！”
    “對付你這種忘恩負義之人用不著客氣！”久阪玄瑞冷聲道。
    久阪玄瑞身上散發出凜冽的殺氣，他的頭發慢慢變成白色，眼睛卻由黑轉紅，皮膚也染上奪目的血色。總司知道他一旦鬼化，法力會驟然提高，他手中一點紅光慢慢長成赤色的劍。總司握緊了拍子，淺綠色的拍身泛著幽光，斷掉的拍線竟然彌合，卻是月光一般的晶瑩剔透。而他整個人浸在淡淡的月光裏，冰藍的眼睛卻變得像夜空一樣凝重。真木和泉守再次亮出他的寶劍。總司的身體化作銀色的箭，劈開夜色，衝向對方。寶劍擊在球拍上發出叮咚的聲響，仿佛環佩相擊。每一招每一式，光影流轉，如夢似幻，碎了的月光化作花瓣在風中飛散，再像雪花一樣消失無蹤。總司柔韌的身體在紅白相交的棋盤中跳舞，步步驚心卻總在關鍵時刻化險為夷。
    忽然又有一個身影加入戰團，黑色的夜行衣本來與夜融為一體，全力以赴的三個人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來人從背後抓向久阪玄瑞的要害，久阪玄瑞隻好舍了總司，揮劍刺出，那人身形如燕倒飛而起，卻想不到久阪玄瑞手中的是一把魔劍，他的長度陡然加長，直追來人而去。
    “山崎，讓開，你不是他的對手！”總司著急的大叫一聲，逼退了真木，身形飄飛，在最後一刻擋在了山崎的身前，血色的光束穿透了他的身體，然後帶著清脆的聲響，像水晶一樣碎裂，消融在月色裏。總司捂著胸口倒了下去。山崎吃驚的抱住他的身體，急道，“你沒事吧？”
    總司低頭吐出一口鮮血，卻苦笑道，“沒有人能和鬼族抗衡！”
    “你怎麼樣？”山崎焦急的叫道。
    總司扶著他的肩膀站了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淡淡道，“沒事！”
    久阪玄瑞冷笑道，“還敢逞強，今天就讓我來用你的血來祭奠鬼族的亡靈！”
    “你別逼我大開殺戒！”總司看了看身邊的山崎厲聲道。他已經不想再有人因此受到牽連，那樣隻會增加自己的內疚感。
    “此刻以人的身體要用用那一招隻怕會灰飛煙滅！”真木他們毫無退卻之意，反而步步緊逼。
    “那麼我們就一起灰飛煙滅吧！”總司果決的雙手握拍，舉過頭頂，冰藍色的眸子漸漸凝結成夜空一樣的黛色。身體周圍散發出淺藍色的光華，光芒越來越強，照亮了黑夜，蜜色的碎發在光影裏飄飛。這時一道光芒直上碧霄，竟然與月相接，月光像瀑布一樣流瀉下來，把總司籠罩在其中。他瘦小的身體在這一刻卻像天使一樣光明高大，全身籠罩在聖光裏，曾經微笑的容顏卻肅穆而寧靜。
    “山崎君，請靠在我背後，閉上眼睛，就當是做了個夢吧。”他的聲音非常柔和，就像是天使的羽翼輕輕的閃動。
    “總司……”
    看到眼前的形勢，久阪玄瑞和真木和泉守不禁動容，在這光刃裏麵他們這些人估計都要化為塵埃。他們曾親眼看到總司讓鬼族的所有人化作熒光消失無蹤，何況現在的凡人之軀。
    “真是精彩的表演啊！”河上和宮部站在光影交界之處看著眼前的一幕。
    “沒想到所謂的鬼之一族竟然是些如此卑鄙的家夥。”河上悠然道。
    “你們有這個精力不如想想怎麼把我們送回去吧？”宮部非常不屑於鬼族的內鬥。畢竟他們來的時代局勢瞬息萬變，這些人居然在這裏做這種沒用的事，真是豈有此理！之前他剛剛預感到自己在江戶時代的命運即將終結，找到總司希望他想辦法穿越回去。白天卻被總司要挾陪他演了一出無聊的戲！他們本來約好晚上在這裏見麵商量對策的。不想被奇兵隊的人搶先一步。
    久阪玄瑞正好找個台階下，他可不想在這裏真的和總司同歸於盡。“今天先放過你！”說著手中紅光一閃，那把赤色的寶劍消融在他的手心裏。
    “多謝了！”總司笑了笑，收回了自己的拍子，身邊的月光瀑布化作星星點點的碎光在黑暗中有如螢火。
    “攘夷派還怕死嗎？”總司衝著宮部笑道。
    “你都說了，攘夷，要把大好青春用在攘夷事業上，豈能輕易殞命？再說啦，那個叫千裏千歲的小子搞什麼鬼，竟然才幾天就把我的命玩完了！”
    “不是幾天。”總司沉痛的說。
    “時空發生了扭曲，這裏的幾天也許相當於過去的幾年。”真木接道。
    “所以說話這段時間，你說不定已經死掉了。”久阪玄瑞幸災樂禍的說。
    “你們這群人搞什麼穿越為什麼要搭上我們？”
    “其實我覺得現在的日子也蠻有趣哦！”河上彥齋在一旁悠然道，隨遇而安的他對現在的狀態很中意。“再說了，我一直不讚成你激進的攘夷做法。”
    “現在可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吧？”
    看宮部真的生氣了，河上笑著搖了搖頭。
    “總之我一定要回去！”宮部堅持說，無論那是怎樣的命運，自己的身體都應該由自己掌控，自己選擇的道路，也要由自己負責。
    “回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黑暗中又有兩個人的身影出現在樓頂上，無聲無息，大家竟然都沒有發覺。前麵的人高大英武，帶著一頂運動帽，正是桂小五郎。而他身後的人卻有著天使一般的容顏，月光照在他的臉上都失去了顏色，他的眼神，他的微笑，都會讓你想到聖潔這個詞，像開在黑夜中的曇花，有一種驚豔的美！
    神之子！高杉晉作！
    曾經仰慕的人換了一副身體，卻依然玉樹臨風，總司看著他，依稀看到站在雪櫻樹下微笑的容顏，絕世無雙。
    “總司，又見麵了！”高杉說。
    “是啊！”總司淡淡應道，自從家園被毀，每一次見麵都成了血染的記憶，每一個微笑都殺意四伏，每一句話都錐心刺骨！曾經那麼美好的感情在一瞬間被毀滅了，留下的是一生都無法愈合的傷疤。
    “到底是什麼辦法？”宮部不耐煩的打斷了兩人凝視的雙眸。
    “隻要我們拿到那兩把劍，就有可能再次穿梭時空。”桂說。
    “但是那兩把劍不是還在一百五十年之前嗎？”
    “不，它們就在這個時空裏，就躺在東京博物館裏。”高杉笑道，“怎麼樣？總司，是男人就應該在炮火中證明自己的價值，而不該逃到這裏來玩這種網球遊戲。”高杉盯著他的眼睛，曾經如水的溫柔已經化作冰的利刃刺在總司的心上。
    “是啊，怕了！”總司微微一笑，他的確怕了，怕看到高杉像櫻花一樣短暫的生命凋零在最美好的時刻；怕他們的每一次交手血流成河，生靈塗炭；怕鬼族滅亡在他們兩個人的手裏，從曆史長河中消失無蹤，雪櫻樹隻能亙古飄零寂寞的花瓣。
    “我不會再次開啟鬼之劍的！”總司說。
    高杉漂亮的雙眸裏，別樣的冷酷，他笑了，“你總是和我作對，總司！但這一次，你會的！不惜任何代價，我一定會讓你雙劍合璧，開啟鬼的時代。”
    “隨便你。”總司拋下這句話，拉起山崎離開了。雙劍合璧，那種事再也不會有了！仰起頭望著遙遠的星空，昔日的情景似乎穿越時空而來。
    “總司，我們雙劍合璧吧！引發關東大地震，就可以動搖幕府的統治，讓我們鬼之一族再一次屹立於曆史的舞台上。”
    ……總司自嘲的笑了笑，無知的他竟然會同意這樣的舉動。地震之後的江戶死傷無數，幾乎成了一片廢墟。他的噩夢從此開始了……哀鴻遍野民不聊生的場麵一次又一次的浮現在他的夢裏……如果鬼族的複興是要以那些無辜的生命為代價，那麼他寧可不要那樣的複興，他隻希望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與相愛的人過完那短暫的生命。
    注：1855年的安政江戶大地震，兩次地震都是8。4級的巨大震動，動搖了幕府的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