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蠱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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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這樣的!不對!不對!!!
猛然睜開雙眼,他自睡夢中驚醒了過來。楞楞地看著床頂,似乎還沒有從夢境中脫離,或者說,還沒有從回憶中脫離。
雖然隻是一個夢,卻那般的鮮明、真實,讓他恍惚又回到了那時,被驚恐和絕望包裹,無力反抗,任人宰割。
但是,不對,有地方不對,不應該是那樣。可究竟哪裏不對,他也不知道。隻是憑著感覺,他知道,不是那樣的。
“你醒了?”
正努力回想著,女子的聲音傳來,他看過去,是一個穿著藍色衣裳的女子,臉上帶著麵紗。而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似乎不是客棧,“你是?”開口,聲音異常嘶啞,這樣陌生的嗓音讓他自己都楞了一下。
女子放下手中端著的藥,倒了杯茶喂他喝下,“我叫琉心,這裏是雲霞穀。”
一杯茶下肚,他感覺喉嚨好受了一些,便又問道:“我怎麼會在這裏?”他記得自己似乎是中毒了,然後簫弄弦出現救了自己……心下一驚,難道他一直跟著自己?否則,怎麼會那麼及時地出現?如果這樣的話,他什麼都知道了?那他是什麼態度?他會怎麼想?忽然間,慕塵言有些驚慌,如果,如果簫弄弦厭惡他了,他該怎麼辦?
“喂,你在聽嗎?”琉心見自己說了半天對方一點回應都沒有,便推了推他。
慕塵言一驚,惶然抬頭,眼裏的驚恐尚未散去,被女子看了個正著,“你怎麼了?”
“不,沒事。你剛才說什麼?”慕塵言微微偏了頭,移開目光,但心中依然忐忑不安。
見對方不想說,她也沒有多問。隻要不是身體上的問題都與她無關,“你身上的毒我已經幫你解了,但是身體還很虛弱,要過幾天才能下地。另外,我發現你腦子有東西。”
慕塵言靜靜聽著,在琉心說完最後一句話後,愣了愣,“有東西?”
“嗯。”琉心頷首,“雖然暫時沒看出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但我懷疑那是一種蠱。”
“蠱?”慕塵言驚訝了,他並沒有接觸或者見過什麼奇怪的東西或人呐,怎麼會中蠱?
“對,蠱。所以我想幫你取出來。”琉心認真地看著他。
“怎麼取?”
“蠱說白了其實就是一種蟲子。我會用銀針引它到合適的地方,然後劃破皮膚取出來。不過會有些痛苦,你要忍住,不能亂動。”琉心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怎麼會在這裏?誰帶我來的?”聽琉心說完,他忽然問了一句。醒來了這麼久,也沒看到其他人,而且她似乎也沒有要說的意思,這很奇怪。
琉心一下子沉默了,慕塵言見狀更是覺得有問題。他也沒說話,就那麼看著她,直到她開口:“一個叫簫弄弦的人帶你來的。”
慕塵言心裏一跳,“他人呢?”
“他……死了。”其實她本來準備過幾天再告訴他,畢竟他現在身體還沒有康複。但她也知道,他醒來不可能不問,這根本瞞不住。
慕塵言頓時愣了,渾身僵硬了起來,他感到手腳都迅速變得冰冷,“你說什麼?”一定是他聽錯了,一定。
“他為了給你采藥,遇到了狼群,所以……”琉心自己也是驚訝的,他竟然為了救這個人而不顧自己的生命。這個人對他,一定很重要吧?但是,這樣的話,對方雖然沒事了,可在知道這些後還能平靜地生活嗎?有時候,活著,才是最痛苦的。
琉心後來說了什麼,他都聽不到了,他的腦子裏隻是回蕩著一句話:“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怎麼會?怎麼可能?他那麼厲害,怎麼會死?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不像他!
可是,她也沒理由騙自己啊……
他感覺自己仿佛掉進了冰窟,冷,很冷,渾身止不住地發顫,卻又僵硬無比。他感覺到心裏空落落的,像是遺失了什麼東西。可是,他找不回來,找不回來那遺失的一塊。空洞的,似乎能聽到風吹過時發出得聲音,寂寥地回蕩,好似哭泣。
他要去找他,但是卻被琉心攔下了,“你現在去有什麼用?連屍體都找不到。而且你還沒有康複,要是再出個什麼事,你對得起他嗎?你這條命可以說是他用自己的命換回來的。”
“我倒希望我死了。”慕塵言僵硬地說了這麼一句。
“你一定是對他很重要的人,否則他不會這樣不要命地救你。同樣,他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重要的人嗎?可是他不要啊,不要以這樣地方式得知自己是對他重要的人!他情願不知道,隻要他好好的!
之後幾天,慕塵言過得渾渾噩噩,他一直在想簫弄弦,一直在想。他還有很多話沒有給他說,很多事沒有告訴他。可是,他都聽不到了。
他突然很後悔,為什麼要一直逃避,為什麼不肯麵對自己的心?為什麼當初要那麼深信不疑,認定他就是殺害自己父母的凶手?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記憶裏是簫弄弦,可是他知道,那絕對不是他,絕對不是。
還有那個叫他“燁兒”的,是誰?柒嘯嗎?可是他不記得啊,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啊。明明很熟悉的感覺,卻為何想不起來了?為何?究竟哪裏出錯了?
幾天後,見慕塵言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琉心便準備給他取蠱了。她先讓慕塵言把上衣脫光,這樣方便待會劃破皮膚把蠱蟲取出來,然後便開始了。
在銀針上塗上藥物,然後刺入慕塵言皮膚,一點點把蠱蟲吸引過來。雖然說起來很簡單,但是如果失手了,那麼蠱蟲就會失控,在身體裏亂竄。雖然不一定會置人於死地,但那種又痛又癢的感覺卻是異常痛苦,到最後也許它會自己咬破皮膚鑽出來,也許宿主就一命嗚呼了。
那有人說了,既然這樣幹嘛還要把它取出來?反正它又不會亂動,讓它待在身體裏就好了。
可是,蠱也算是一種“毒藥”,終有發作得時候,與其到時候等死,還不如提前把“毒”解了。雖然有風險,但也是一線生機。
因為蠱蟲在人身體裏的時候是處於睡眠狀態,但不是真正意義上地睡眠。它的作用依然在發揮,隻是不會亂動罷了。而琉心這一下卻是把蠱蟲給叫醒了,如果失敗,那麼蠱蟲就會不聽使喚。所以,為什麼蠱蟲可以在人的身體裏潛伏數年甚至數十年?就是因為它處在睡眠當中。而喚醒它們也很簡單,或是氣味,或是食物,或是聲音,或是景物,甚至一句話一個人等等……當然,這些都要是宿主印象深刻的,或者有特殊意義的。而這些東西,則完全由施蠱者控製。
也許有人要問,不是說即便蠱蟲失控人也不一定會死嗎?若是為了殺人那這不是有漏洞嗎?
蠱蟲多種多樣,有不置人於死地的,有置人於死地的,甚至還有治病尋人的等等……並且蠱師可以直接控製和感受到蠱蟲的狀態,所以這個人死不死,其實還是掌握在下蠱人的手中。
銀針紮了一根又一根,琉心的額頭上漸漸冒出了汗珠,在這樣的天氣裏實屬罕見。而慕塵言也滿頭大汗,緊咬著牙關。
為何?試想,一條蟲子在身體裏鑽來鑽去是什麼感覺?並且慕塵言還不能動,因為一動也許蠱蟲就會因為受驚跑到其他地方去了,到時若再要找它,可就不容易了,並且更多了許多風險。
時間在流逝,忽然,琉心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因為她看到慕塵言肩膀上鼓起了一個小小的包,微小的不仔細看根本不能發現。見狀她立刻拿起一把小刀,眼疾手快地劃破了慕塵言的皮膚!
忽然,他蹙起了眉,麵露痛苦之色。腦海裏,一幕幕地畫麵接連閃過,是令他陌生而又熟悉得景象。或者說,是遺忘的景象。最終,畫麵定格在了一個男人的臉上,看上去很溫厚可親的中年男人,在叫他“燁兒”。但是瞬間,那和藹的神情變得猙獰,手中,一把沾滿鮮血的長劍向他猛劈過來!恍惚和夢中簫弄弦的身影重疊。
慕塵言一驚。他想起來了!他都想起來了!是柒嘯!是柒嘯!
用刀尖把蠱蟲挑出來,琉心把它放到了一旁用竹節做的像小盤子一樣的器皿裏,然後給慕塵言上藥。
“好了?”他問,已經恢複了平靜。
“嗯。我給你包紮一下。”
處理完傷口,琉心把手伸到了慕塵言麵前,“這就是你腦子裏的東西,是一種蠱,我在我師父的醫術上見過,可以刪改人的記憶。不過由於記憶是並不能憑空捏造的,所以更改都是建立在真實記憶之上,但也因為如此,被更改的對象會由施蠱者根據情況而決定是否從記憶裏剔除。”竹節裏,一條白色的,瘦瘦小小的,好似剛孵化不久的蠶似的蠱蟲不安分地扭動著。
原來如此,難怪他會記不得柒嘯。慕塵言穿衣服的動作一頓,看了那蠱蟲一眼。
見對方沒有說話,琉心收回手,“你身體已經沒事了,不過最好還是休息一天。肩膀上的傷很快就會好,但是在沒有愈合前最好不要有大動作。”看這意思,似乎準備攆人了,如此也正中慕塵言下懷。
“不用了,多謝琉心姑娘好意,還有救命之恩。”他現在隻想趕快去把事情弄個清楚。
“你不用謝我,你應該謝……”說到這,琉心驀然住了口,果然,對方眼裏閃過一絲傷痛。但話已出口,收不回來,琉心隻得轉移話題,“出去後不要提起這裏的事,不要告訴外人我在這裏。”與師父學醫多年,她已習慣了這種清淨日子,不想再受人打擾。或許,就這樣過完此生,也是不錯的選擇。
慕塵言頷首,道了聲“告辭”,便轉身離去了。
“等等!”看著漸行漸遠的背影,琉心忽然想起了另一個同樣一襲黑衣的男子。
慕塵言轉身,疑惑不解。
猶豫了一瞬,琉心取下了覆在臉上的麵紗,一張清秀的臉龐出現在了慕塵言視線裏,如果沒有那左臉頰上一大塊紅色疑似胎記的東西的話,“如果你見到冥夜,告訴他,這就是我為什麼帶麵紗的原因。”
慕塵言在看到琉心麵容的一瞬間目光中掠過一絲驚訝,在聽到她的話後,慕塵言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