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傾世好風日 留醉與王孫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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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草芊芊,正值傾世都城花月。
    “城上風光鶯語亂,城下煙波春拍岸。傾世都城實不負盛名也。陌兒,你可知此行為何?”
    說話的是位白發須眉得老者。
    “弟子不知,請師尊賜教。”
    翩翩少年一襲竹青衣裳,眉宇間透著英氣。
    “師兄醉心劍法,也難怪不曾聽得今日是曦王的桃夭大禮。”
    這是子洛拜入師門以來第一次離開天兮峰,自然看什麼都覺新鮮有趣。
    “不錯。正是為此,曦王的相候便是你的雲蹤師弟。”
    雲蹤師弟?襄國公府的二公子。少年成名,橫掃千軍的戰將。
    而如今——他是曦王百裏清淺的相侯。
    “弟子雖愚鈍,確也聽聞曦王風度卓然。稱得上與雲蹤是天作之合。”
    “若然如此,再好不過。”老者笑道,隨即策馬向前。
    這個徒兒正氣凜然,是個練武奇才。可惜心思如木,有待雕琢。
    傻徒兒,為師將你帶來,也算不枉費那人的一番心意。
    十日前,天兮峰上。
    芷兮尊者忽收得燕帛一卷,上書不過平常之事,卻是最後一段尤為可記:
    “襄國公府花開正好,弟子以備下數十壇玉釀,恭候師尊前來。弟子之心,師尊應知。”
    玉釀酒香清冽,世間難得的佳品。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這心思,為師自然清楚不過。
    “陌兒,打點行裝,隨為師下山。”
    “師尊,我們前往何方?”
    “傾世都城。”
    都道是襄國公府的牡丹天下無雙豔,獨占人間。
    不知你能否有幸一見。
    月宿花稍,是夜。
    王府仙醪,美人起舞,歌盡繁華。
    “鳳凰於飛,翽翽其羽。鳳凰鳴矣,於彼高岡。”
    大禮頌詞已過,席間觥籌交錯。
    主位上卻以不見了該接受朝賀的璧人,隻有廊簷下懸著的琉璃燈光華璀璨,對夜無語。
    曲徑通幽,有落花隨風舞過回廊,飄渺無依。
    小巧樓閣立於繁花之間,四周曲水,水中設有踏石,水邊十盞落地紫金浮雕宮燈,映的夜櫻更為妖冶。
    樓閣裏鋪了水墨錦毯,上麵設了一張紫檀雕花矮榻,榻上放的是櫻色團花軟墊。
    公子臥於佳人膝上,及地的茜色長袍繡的是鳳穿牡丹,鑲的是東珠,繁複精致,尊貴至極。束發的水玉冠不知何時已經掉落,黑發如墨散開,竟比這夜櫻還要動人心魄。
    “正是受百官朝賀之時,殿下怎會在此獨酌?”佳人芙蓉如麵,十指纖纖為其理起淩亂的發絲,方又開口道:“可是哪裏不悅了?”
    “不悅?”眉宇微顰,飲盡和田纏枝杯中的壺觴,忽卻莞爾道:“年少封王,眠花宿柳。還有······本王的相侯,肅肅如鬆下風,岩岩若孤鬆之獨立······花影,你說,本王哪裏會有不悅。”
    我不過,想尋得一刻貪歡罷了。
    酒杯落地,一聲輕響,不知是否真的一醉解千愁,一笑泯恩仇。
    “殿下說的,花影便信。”
    天下之人隻知殿下與群芳交好,青樓薄幸。卻不知殿下隻是以禮相待從不肯與之親近半分。
    殿下的心思,從來無人能解。
    “夜間嚴寒,曦王飲興難酬莫不是因為這錦鶯啼恨?如此豈不辜負了這九十日春意濃,千金價春宵永。”
    花影還未及反應,已有人穿花度柳而來。穿的是同樣的茜色長袍,繡的卻是朝鳳朝陽。端的是風姿特秀。
    來人微微歎息,將醉倒之人攬進懷中,動作輕柔卻也不容拒絕。
    百裏清淺,虧你並非出生尋常人家,否則將這佳釀如同飲水之勢,你如何消受的了。
    “見過相候。”沐雲蹤看著眼前的佳人向自己盈盈一拜,丹唇輕啟:“相候可聽得今日都城群芳間流傳的一句佳話——哭毀花容為曦王。”
    曦王百裏清淺,皎如玉樹臨風前。
    好一個,哭毀花容為曦王。你看你,盡惹下些芳心債來。
    “那麼,也請姑娘傳出話去‘春色已是庭院櫻,高樓連苑起,可望不可及!’”一字一句,語氣堅決:“待本侯與曦王白首同心歸於鴛鴦塚,方才為佳話。”
    本侯的人豈是你們一幹人等能肖想的!哭毀花容?就是哭毀雙眼也沒有用。
    花影聞言又是一拜,離去。
    繞了遊廊回旋便是他們的新房。
    龍鳳紅燭,緋色錦華帳,鯉魚戲花錦褥。掐絲琺琅的香爐裏染了三勻香,糾纏不清。
    良辰美景如虛設,蠟燭垂淚才是真。
    沐雲蹤立於床邊,為百裏清淺壓好被角,唯恐他醉酒後受了涼,床上的人已然赴約周公。不覺暗自嘲笑了一番。
    兒時元夜,百裏清淺立於廊下,伸長手想要去夠一盞跑馬燈。驚鴻一瞥,見之不忘。
    請旨伴在你身邊,隨你同出同進。上天兮峰習武,所謂何意你可知道?
    主動請兵,征戰天下,所謂何人你可知道?
    你若不願,又為何在主上下旨時眉語目笑當朝謝恩?
    讓我錯會其意······讓我以為······你心裏終究還是有我······
    清淺。清淺。
    指尖劃過他的眉眼,輕聲道:“你若無心······我便休······”
    此情應是長相守······你若無心我便休。
    危樓高架,唯有玉雨花獨秀人間。
    研磨,鋪平宣紙,提筆‘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一盞淚墨於思君二字上暈開,歎息。
    這滿園玉雨花開甚好,都是為你而栽,你竟不想來看一看嗎?
    “你終究,還是放下了······”
    清風入窗,吹落一紙雙魚,那是從都城送來的消息。隻為讓他知道,他的心心念念,已於今日行了大典,花開高牆,不可遇不可求。
    花間一壺酒,豈能辜負春光瓊漿?
    “雍兒看著為師做什麼?有話不妨直說。”
    無視自家徒兒不滿的眼神,天兮尊者細細品味杯中玉釀。
    這玉釀不愧為佳品,滋味自是不同,還要多喝些才好。
    “師尊竟不知弟子之意麼。”
    說話的正是天兮尊者的得意弟子,襄國公府少國公沐雲雍。
    “為師已替你將人帶了來,雍兒此刻何不去與之共話西窗燭。”
    言下之意就是快去見你的心上人,不要在這裏影響為師的雅興。
    共話西窗燭?那個憑空冒出的小師弟如同顧禹陌的影子一般,總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讓顧禹陌陪他做這做那。
    就顧禹陌那木頭腦袋,讓人拐了去還不知道呢。自家的顧師弟隻能自家欺負,他人勿進!
    手下不自覺用了幾分力,扯落一枝繁花。
    “師尊,人,我隻讓你帶了一個。”語氣有些咬牙切齒。
    你帶那個我連麵都沒見過的勞什子小師弟是何意?讓我看他們如何親密,視若無人。要我從此氣煞不絕嗎?
    又是一枝繁花,墜入春泥。
    “這可不關為師的事。”望了一眼自家徒兒扯落的滿地殘花,真是可惜可惜。:“人是陌兒帶上的,芷兮峰上他們一向交厚。”
    此話一落,沐雲雍抬手,一道掌風,天兮尊者身旁的數株奇花隨即一地蕭瑟。
    一向交厚?顧禹陌你翅膀真是硬了。
    “師尊,美酒畢竟傷身,還是早些歇息為妙。”
    嘴角帶來意味不明的笑意,沐雲雍執起十二骨湘妃竹扇告辭,一路踐花踏柳而去。本世子看上的人,豈能遭他人窺覬?
    雍兒太不知愛惜,瞧瞧這一地花瓣,無辜受過。
    那一笑,必是有人要遭殃了。
    罷了罷了,玉釀在前,休管他人瓦上霜。
    夜漸深沉,都城夜景卻被繁華和歡悅所裝飾起來,教人沉浸其中,不忍離去。
    顧禹陌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師弟果然是孩子心性,逛了這麼久仍是興致勃勃,買了不少小玩意才肯隨自己回來。
    這麼晚了,師兄該是睡了吧,隻能明日再去相會了。
    推開房門,映入眼簾的卻是一襲紅衣。
    “雍師兄?”
    一別兩年,那人此刻正端坐於梨木雕花椅上,如玉山上行,風采煥映。
    沐雲雍把玩著手中的天青色茶盅,半天不語,卻將顧禹陌從頭到腳掃視了幾回。
    受不了沐雲雍的視線顧禹陌隻好開口問道“師兄深夜來訪不知何事?”
    “何事?”嘴角微揚:“我且問你,今日觀禮之後你去了哪裏?你腰間係的玉浮雕荷玉佩倒也別致。”
    “小師弟初次到都城新鮮異常,顧某不好掃興便隨他遊玩了一番。而這玉佩亦是顧某生辰小師弟所贈。”
    在師兄麵前他一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無所隱瞞。
    “他倒是有心。”
    “小師弟為人一向細心。”
    “原來如此,你與他果然私交甚好。”
    開口閉口全是你的小師弟,枉費我從不曾離了心上······
    也罷,真真是他生莫做有情癡,人間無地著相思。
    起身經過顧予陌身邊,輕輕道:“多年來,每逢師弟生辰我送的那些東西,想來也是濁物,比不得這個精巧無比。”
    八歲上了天兮峰,九歲遇見顧禹陌。
    他送他的東西,顧禹陌總說太貴重不敢用。
    是不敢還是不願?
    想來天兮峰上有沒有他,顧禹陌都未曾在意吧。
    我的輾轉反側,又怎敵得過,你們朝夕相對。
    顧禹陌,我心念你六年。這六年,甚荒唐。
    “師兄······”待要解釋,那人卻已腳尖輕點,飛出院落,地上一盞青銅宮燈四分五裂。:“師兄又把好好的東西弄壞了,這讓師尊知道要責罵的。”
    還是不要將今夜之事告訴師尊吧。隻是,他做了什麼惹得師兄這般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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