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虛與委蛇
    溫如發覺自己對洪麟竟然動了不該動的心思，足足苦惱糾結了一晚上，也沒有什麼結果。
    隨著東方天色一點一點開始泛白，溫如的擔心也一點一點懸於喉頭。洪兄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不會，洪兄武藝之高，自己從未見有人可與之相比，又心思細膩，定然不會著了別人的道。
    溫如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
    門外突然傳來篤篤的敲門聲，驚了溫如一跳。他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風姿優雅的俊美青年，心瞬間墜入冰窖，那人是葉寬。
    不是這些日子裏那個渾身古怪的瘦削男子，而是那個眾人口中才貌雙全的翩翩探花郎。
    洪兄出事了！才思敏捷善於窺探人心的溫如此刻腦中隻剩下一個念頭，洪兄出事了！
    他費了所有的意誌來阻止一拳打在葉寬臉上的念頭，此刻他們來尋自己，說明事情還有轉圜餘地。溫如，你要冷靜。
    他向葉寬和桂旭做了個請進的手勢。兩人一進門，桂旭便轉身將大門關緊。溫如狀似不經意的往窗戶處挪了挪，以備不時之需。
    桂旭開門見山，當頭問道：“你知道甚麼？”
    自己知道什麼？溫如將這些日子和洪麟一起整理得到的線索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二十年前的太傅滅門案，幼兒走私案，葉寬的死而複生…不，僅憑這些，桂旭不會這樣問自己，定是洪麟昨晚出於疑惑的葉府一行使他得到了十分重要的線索，而讓桂旭誤以為自己早有所謀。
    他肚子裏九轉十八彎，兜兜轉轉思緒萬千，麵上卻不露分毫，恁是裝的胸有成竹，他眉眼一挑，狡黠一笑：“我不明白桂師爺在說什麼？”
    桂旭眼睛一閃，正要厲聲發話，葉寬一把拉住他，對他安撫似的拍了拍，而後麵向溫如，歉意一笑：“劭桓，事情變得這樣，我真的沒有預料到，但我們當真有難言之隱，更何況，這些事情，原本也不是你們應該知道的，據我所知，你們這次來鐵州的目的，應該是試圖招攬歐陽老太傅入仕吧？”
    溫如不做聲，算是默認了。
    “我們若對你們有所惡意，早就可以對你們出手了。可實際上，我們甚至沒有約束你們的行動半絲。”
    溫如嗤笑：“若不是洪兄武藝高超，將那些個尾巴甩了個盡，還不知道要被你們的人盯梢的什麼時候呢？”
    “朝中來人，我派人盯著，說不得也算是在護衛你們安全呢？”葉寬無奈。
    溫如更是不屑：“那我謝謝你們的一片好心了。作為禮尚往來，我說不得會向王上稟報，說我們的鐵州知府愛民如子，罹患重症，狀若死人，卻依舊日日執政公堂，為百姓排憂解難呢！”
    溫如甩出重磅炸彈，桂旭麵色一青，雙眼如利刃般剜向溫如：“你果然知道。那你可知道，你那侍衛所中之毒，除我之外，無他人可解。”
    溫如心中大駭，洪麟竟然身中如此劇毒。
    葉寬軟聲懇求道：“劭桓，你就將洪兄交出來吧，不然，若再耽誤一時半刻，我們怕就無力回天了。”
    命運就是這麼奇怪。若此時，洪麟在溫如身邊，溫如擔心他的性命，定會向桂旭妥協。可如今，偏巧洪麟不在，溫如雖然心急如焚，卻也交不出人，反而意識清明，腦中高速算計著如何將這兩人糊弄過去。
    他腦中一橫，硬聲道：“如今我為魚肉，你為刀俎，你們究竟所欲為何？”
    “你以為你們還有討價還價的資本嗎？”桂旭十分不屑：“我們想要你死！”
    溫如氣極反笑，朗聲道：“你們若要我的病，剛剛進門時就可以索取，這院中自然都是你們的人，又有什麼忌諱的？想來是覺得我為一介朝廷欽察，死在鐵州知府腳下，會招惹大麻煩吧？”
    桂旭呸一聲，惡狠狠的道：“我會怕朝廷？笑話，這天下，指不定是誰的呢，若不是，若不是…”
    他雖然惡聲惡語，眼睛餘光卻一直盯著葉寬。
    那感覺，那感覺…溫如恍然大悟，覺得啼笑皆非，卻又在情理之中，他接口道：“若不是擔心會惹葉兄不高興吧？”
    溫如這話說得直愣愣，沒有一絲掩飾。葉寬白玉般精致的臉瞬間布滿了火燒雲，桂旭反過來去拍他的手，道：“沒關係，早晚大家都會知道的。”
    葉寬回給他一個白眼，心中恨聲道：“我還沒有原諒你呢？若不是怕溫如將你的事情泄露給朝廷，我、我…”
    方才還硝煙彌漫的氛圍一下子變得促狹起來，溫如心中通透。似桂旭這般行事狠辣之人，對待那些知道他們秘密的人，定會斬草除根，自己僥幸活到現在，還能和他們言語交鋒，怕還是多虧了葉寬的周轉。
    他長歎一聲，道：“桂師爺，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如果我將洪兄交給你後，你會如何處置我們二人。”
    桂旭陰測測的道：“放心，我不會取你性命，隻是讓你服下一顆藥丸，忘記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罷了。”
    一顆選擇性遺忘過去的藥丸？真有這麼簡單？
    溫如自是不信，洪兄無意間知道了他們最大的秘密，雖然礙於葉寬的麵子，桂旭不能直接殺了自己，但憑著他那讓人死而複生的本領，用些許手段控製自己心聲，或幹脆毀了自己的神智，都是信手拈來，輕而易舉。
    桂旭見溫如遲遲不肯交洪麟，也心生疑竇。往日裏溫如和洪麟的感情，幾乎不亞於自己和葉寬，若溫如見到洪麟身中屍毒的模樣，又怎會如此鎮定，莫非，莫非洪麟並沒有回來？
    念頭一閃，他突然恐嚇道：“溫兄，洪兄若再耽誤一會兒，便是大羅金仙也愛莫能助了。”直直的盯著溫如，沒有遺漏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懼，心中了然：“溫兄，你怕不是不願交出洪兄，而是不能吧？”
    溫如心頭一沉，終究還是被發現了，他眉頭一皺，又生一計：“不錯，洪兄並不在我這兒，我見他身中奇毒，便將他交給了天蠶子。”
    “天蠶子？就是那個據說有辦法生死人肉白骨的邪醫天蠶子？”桂旭不信：“他不是隱居多年了嗎？”
    溫如淡淡一笑：“我們既然有辦法找到二十年前死去的歐陽太傅，自然可以找到區區一個天蠶子。”這天蠶子本便在王上給出的奇人名單上，隻是溫如還未來得及尋他便是。
    “那你為何還在這兒？”
    溫如心中一凜，強裝鎮定：“我在這兒，自然…你以為，王上派下來的欽差大臣，會隻有一個侍衛麼？”
    桂旭眼神頓時狠厲起來：“你通風報信了？”
    溫如笑了：“隻有籌碼握在自己手中，才能獲得自己安全。我已將你們的秘密如實寫下，若三日之後，他沒有收到我的暗號，便會將這一切呈給聖上。”
    葉寬臉色一白，桂旭眯起眼睛，卻沒有如溫如預料的震驚或是憤怒，他隻是淡淡的道：“你在威脅我？”
    “可我，從，來，不，怕，任，何，人，的，威，脅！”他一字一頓，傲慢的仿佛嘲笑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