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暗香浮動月黃昏 第二十章 采擷(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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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寒風搖著叢竹,葉葉聲聲,彷佛訴說著心中那份不為人知的幽恨。
自從她知曉真相後,一切也未有任何變化。
染了風寒的她在府裏被細心照料下逐漸恢複氣力,身子慢慢健朗,氣色好多了,幾日後她返回山莊繼續鑽研解藥。
程心已返回宮殿,孩子們也都回到臨海村讓黛姨照顧,如今又剩下她獨自一人。
心裏有股說不上來的低落,孤寂。
沉重的寂寞壓在她心上,心中的愁緒,如亂絲一般糾結難解。
斜月冷冷的高掛天際,沉悶無際的暗黑,隻有那幾點星光點綴閃爍。
馮語蘭獨自漫步小庭院內。
這夜,她又失眠了。
她一向淺眠。
長長夜夜對失眠者來說無不是件多麼悲苦,欲睡不能,不入睡亦不妥。
躺在舒服的被窩裏無法安然入眠,多麼苦、又該是多煎熬的漫夜。
孤如月,她揚首寂然凝視著,久久…久久…。
***
翌日。
天剛翻魚肚白,馮語蘭起了個大早,昨夜睡不多也無影響到她今日的好心情。
她提著空竹籃,裏頭丟入三個小木盒,一一檢查是否有漏掉什麼。
前方有徐緩腳步聲向著她來,她循聲揚睫,見到了正迎麵而來的徐總管,點了點頷首。
“徐伯,早上好。”
徐總管也對她微微笑,“馮姑娘,這麼早,要出門啊?”
“嗯。”
“不先吃些早膳再出門嗎?我這都準備好了呢。”
“咦,怎麼是您準備的呀?平時不都是大娘準備的嗎?”
馮語蘭暗暗思忖,自她來到雲月山莊,三餐一向都由朱大娘親自下廚,絕無例外。
“是這樣的,阿圓的媳婦兒在淩晨時刻生了個白胖胖的小娃娃,她兒子親自找來要大娘盡快回去瞧瞧,阿圓可興奮極了,太開心,早膳備到一半,人就飛快奔回去了。”
是的,徐總管說的阿圓,指的是朱大娘,她姓朱,名阿圓,朱阿圓。
而徐總管,姓徐,名一德。
朱大娘年輕時就守活寡,生了一個孩子沒幾年,她的丈夫就在一次山崩意外活生生被巨石壓死,從此天人永隔。
徐總管在年輕時娶了老婆,老婆卻跑了,自此也不再娶,也未生子,他決定把他這一生的人生,無私奉獻給王府。
她也知曉了兩位皆來自於府裏,本該是服侍他父親、母親的貼身管家與婢女。
自二爺兩位雙親皆連逝去,徐總管與朱大娘也不再搬回府裏住,請求二爺讓他兩老留在山莊就這麼安然度過晚年。
二爺也就不逼迫兩老回府,也就這麼隨兩老守護著山莊。
據程心解說,他兩可是看著二爺出生嗷嗷待哺至今長大成人。
在他小時候,該是陪伴長大的兩位元老級長輩,二爺對這兩位也是挺尊重。不把他兩當下人鄙視、輕蔑,反倒是當成自個親人般平等對待。
徐總管搖了搖頭,咧嘴一笑。
“不過阿,她又交待我要我準備好妳的早膳。”
馮語蘭的嘴角微勾,“聽她說過,她說她媳婦快生了,下個月就是預產期,沒想到孩子早了一個月來到人世呢,她回來我可得好好說聲恭喜她。”
朱大娘隻有這麼一個乖兒子。
據大娘說她兒子目前在城內一大戶人家當貨倉管事的。
憨厚的兒子與一位姑娘有幾次緣麵,兒子同她商量過,有意娶那名姑娘為妻,便派媒人去說親,才知曉兩人早已相互愛慕許久。
大娘瞧著這位可憐的女子孤身持家,靠著自身好廚藝,煮著一大鍋米粥,在熱鬧街集擺了小攤子,掙點銀子來養活自己。
本是可憐人,她感觸良多,怪就怪在丈夫走的早,孩子還未滿五歲就走了,她獨自扶養兒子長大成人,多少心酸、也流過不少淚。
她心疼那位賣粥姑娘自小沒了爹娘,自立自強,是位難得可見的好姑娘。
大娘甚是滿意她的媳婦兒,乖巧懂事,賢慧體貼。裁縫、烹飪樣樣精,無不難倒她。
方家,裏裏外外都照顧完美無缺點,就連她兒子婚後也越來越有幸福肥的樣兒了,完全不用她擔心。
她的媳婦什麼都好,確有個問題點讓她擔憂不已。
婚後四年了,扔舊未懷有身孕。
她這當婆婆的都急的似熱鍋上的螞蟻。
娶媳婦當然是要傳宗接代的,萬能媳婦又如何,倒是娶了無法下蛋的空殼母雞不就完蛋了,難不成要她兒子再納個妾嗎?
尋遍城裏每一位大夫,隻得到同個答案,莫急、莫慌。
男人沒問題,女人的身子調養的極好,雙方皆處在適當播種、受孕情況。
接下來這一、兩年內就隻需等待時機,該來的也會來的。
一顆蛋都未孵出來,讓她孵出多少憂愁的皺紋,白頭發也多了不少根呢。
朱大娘引頸期盼盼了四年吶,四年,總算沒讓她白等了。
腦海裏思起與朱大娘相處的這半年來曾對她訴說許多內心話。
真是辛苦大娘了,盼到了金孫,晚年夢寐以求含飴弄孫的夢想總算實現了。
徐總管道:“要不先吃吧,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那我得來嚐嚐徐伯的手藝囉。”
“嗬,好好,盡管來嚐味道,我廚藝可不比阿圓差。”
“馮姑娘,我能請問妳,妳這是要上哪去呢?手上提著竹籃,另一手握著鏟子,做啥的呢?”
“等會兒我要在山莊附近采集些草藥。”
她返回山莊當日,進入藥房後,赫然發現草藥籃裏的草已見底。
就連那些存放在盒子內的毒昆蟲、蟾蜍、蛙類、蜈蚣等。皆已腐爛長蟲,破壞了本質,亦損傷了毒性,已無法再使用了,她隻得再重新找起。
“嗯,那妳可要小心點呀,竹林裏有害蟲之類的,要做好防護措施,我這就去取些薄荷草妳就放在身上吧。”
馮語蘭伸出一手微敞開外襟,取出了小香袋。
“瞧,我身上有配戴驅蟲香袋。”
徐總管微瞠雙目瞅她。
“我多備了幾份小香袋,我穿了線,您就直接掛上挺方便的,給。”
她右手探入左袖,取出寬袖底袋的一包紫色小香袋。
徐總管伸出一手接了住,摸一摸,歡喜的掛在脖子上。
“馮姑娘真貼心吶,我來到這兒許多年了,就隻懂得在房內角落放置驅蟲、驅蚊用的薄荷草、曬幹的桂皮。哪想得到放入香袋隨身攜帶呢!還是姑娘家心細。”
“是您不嫌棄。對了,沐浴時要記得取下來。”
“好的。”
***
馮語蘭用畢早膳,進入房內稍作休息會兒,雙手拾起落在地麵的工具,起身出了門,隻身前往山莊林內更深處。
她走著走著,不望左看右瞧,也不知走了多遠,畢竟深山林地還是寒冷,越往深處,越覺畏涼,呼息有些緊促。
就在此時她停下腳步,屈膝蹲踞,伸出右手,摸了摸泥濘泥土,忽地鑽入眼前一處茂密叢林。
印入眼斂的盡是一片綠茫茫的草堆,她緩緩靠近,道,“果真我沒看錯,無憂草就藏在這兒呢,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記得第一次來到山莊,獨自踏入這片林地,就隻尋到幾株無憂草,可惜數量稀少,她也不舍多采。
待過幾日又來尋,所剩無幾的無憂草已全不見了,看來是被人給采擷走了。
無憂草,乃是製作奇門劇毒解藥中不可或缺的其中一種草。
此草生長在遍野森林林地,隻得生長在陰濕地帶泥沼區,周圍泥土本質攝取營養需足備,泥濘濕軟,且附近不能有其它竹地或雜草叢生,養分才能足以攝取。
她笑逐顏開,蹲在草堆內鏟除泥土,小心翼翼拔除一根一根無憂草。
塞了半籃滿,她滿意地停下動作,拍了拍手上泥土,也順道輕拍掉沾上泥土的裙身、裙襬,舉袖擦拭右臉頰些許汗水。
馮語蘭起身再度前往另一處沼澤地尋找蛙類、昆蟲。
她小心翼翼翻著高過她身子的野樹叢,拾起丟一旁的小木盒高高舉著,陡地眼一亮,飛快一撲,空咚一聲。
“嘿,抓住了,再跑阿。”
她對著木盒哼了聲,磨人的蟾蜍還真會躲藏,捉到第二隻嘻。
過了幾個時辰,太陽逐漸升到正中央,烈日已高照,稍為溫暖了她的身子,同樣直射她的容顏,微微沁出香汗。
放下沉重的大竹籃,掀開荷蓋,有甘草、無憂草、黃芩、三個小木盒各自都放入方才在草堆裏捉到的蜈蚣、蟾蜍。
大致上都備的差不多了,隻缺最難取得的三樣物,毒蛇、烏頭草、附子花。
糟糕,附子花隻生長在六、七月份季節,土壤也須得在溫暖濕潤地區,這兒屬偏陰冷、潮濕地帶,並非有附子花的存在,隻能再等到六、七月份回到臨海村後山腰找了。
先放棄附子花吧,來去尋找其它兩樣。
提著沉重的大竹籃,步伐緩慢地沿著河流邊左右巡視,她揚首望向垂落在河邊的一株矮樹上,樹枝上正停住一隻小尾五步蛇。
她暗暗喜極,太好了,得盡快將牠弄下來地麵,之後再用大塊石子砸暈牠即可。
她想的簡單,可做的來嗎?
先前咬了二爺的那條蛇被她撿回取出了蛇膽,死的她敢殺敢碰,可真要她親自活捉,還真有點兒怕呢。
與那條倒吊在枝上的五步蛇對望,僵持了好半晌。
她緩緩伸長手臂,緊握在手裏的樹枝不斷輕戳小蛇,欲讓牠往地麵方向滑,掉落恰好在地麵,也就好辦事兒了。
而她另一手握住另一邊粗枝以便支撐身子,不至於掉入水裏。
可哪那麼容易阿,這條小尾五步蛇就這麼僵持不動,戳了牠老半天,那小小冰冷蛇軀一步也不挪。
“小蛇你行行好,別為難我了。”
馮語蘭狠狠瞪了那條可恨小蛇,道:“很好,你惹到我了。”
可惡,真與她杠上了是嗎?
那好,得不到你也得把你砸入水裏,欲縮回握住樹枝的手臂之際,前腳陡然麻痹,一滑,拉不回往左偏的身子,腦袋一片空白。
這下慘,不識水性的她恐怕會凍死在寒天冰冷河水裏,遍野深山,放眼遠望,一個人影也沒有,隻有她孤身在深林內,她喊破喉嚨求救也沒用了。
還未做好心理準備,就得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