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樂醒來之後，陸洋開車送他回去。
    曹樂一路在發呆，車子進小區的時候，他自然沒有注意到一旁一直在等待的身影。
    但是麟鳳卻看見了，不但看見了曹樂，還有在開車的陸洋。
    麟鳳在路燈下靜站了有兩小時後，招手攔下的士，上車離開，並於午夜時分回到北城。
    客廳裏，陸洋在看電視，曹樂看自己的手機屏幕。
    那一串兒號碼他已經都背下來了，卻還是忍不住想看，可是一看，眼淚就又紛紛滾落。
    陸洋無奈的拿起紙巾給他擦：“是李麟鳳？”
    曹樂點點頭。
    “他說什麼了？”
    曹樂搖頭：“不知道，我下午沒聽清楚……好像問我在哪裏……後麵……不記得了……”
    陸洋歎氣：“你在等他打過來？”
    曹樂一驚，急忙握緊手機看著電視狡辯道：“沒……”
    “你這個樣子，連三歲小孩都不會信你的話……”
    曹樂黯然，又低頭看一會兒手機，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的地低聲道：“我想知道他為什麼又來找我？他不是不要我了嗎？他……要對我說什麼……”
    陸洋伸手撫摸曹樂的頭發：“你不是想知道他會說什麼，你是在期待，期待他對你說對不起，對你說原諒我，對你說回到我身邊……”
    曹樂像是被人戳到痛處的一樣的驚叫起來：“沒有！我沒有！”
    身體又失控的顫抖起來，像一隻極度恐懼的刺蝟，豎起了根根尖刺，卻又並不具備太大傷害力，眼睛瞪的大大的，閃著晶瑩的淚花，欲落未落。
    “嗯，你沒有，我說錯了。”陸洋將他攬進懷裏安慰道：“你隻是希望他道歉，沒有別的，沒有別的。”
    曹樂聽到這個終於安靜了下來，然而片刻之後，他又突然嚎啕大哭起來：“你說的沒錯，我是在等他。”
    所有原本就十分脆弱的防線瞬間摧枯拉巧般的潰敗。
    “我從見他那一刻起，就注定我這輩子不會再愛任何人……”曹樂抓住陸洋胸口的衣服訴說著。
    “我從來都不敢期待我們可以永遠，可是，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又要給我一個承諾……”
    “那是我活著的全部希望……我一直在期待……”曹樂的頭低下去，聲音聽起來如同窒息一般的嗚咽。
    “他如果跟我說清楚，我也不會死纏著他不放……我知道我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可是……”
    曹樂又抬起頭，滿臉淚痕，近乎絕望似的道：“他竟然欺騙我，他說我的專業讀研會很好，去外麵的世界看一看也不錯，事實上是要把我送走！把我丟到遠遠的地方去！”
    曹樂抓的太用力，陸洋襯衣上的一顆紐扣都被他扯開了，卻還不能讓他鬆開手。
    “為什麼要這樣騙我？他為什麼騙我？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傻瓜……我寧願聽到他說不愛我了，讓我離開……”
    曹樂將腦袋靠在陸洋的肩膀上：“他騙我……這樣騙我，我都不知道他曾經說過的話，哪些是真的了……還是說，他從一開始就並不愛我……”
    陸洋不說話，任由他絮絮叨叨的訴說，電視劇播完兩集，時針指向十點的時候，曹樂終於平靜下來，去臥室睡了，陸洋開車回家。
    誌浩看到辦公室裏的麟鳳，詫異的把嘴巴張成了O形：“你這麼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至少得三四天呢。”
    “嗯。”麟鳳淡淡的應著，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但是從小和他玩到大的誌浩卻是察覺情況不對。
    想了想，誌浩還是大著膽子問道：“找到曹樂了？”
    “嗯。”聲音依舊平靜，聽不出任何波瀾。
    “額……”誌浩尷尬的抓抓頭發：“他……沒和你……一起回來啊？”
    “嗯。”
    “他不願意？”
    “嗯。”
    “……”
    誌浩幾乎都要對著好朋友咆哮了：你多說幾個字會死啊！
    誌浩在麟鳳的辦公桌前從左邊走到右邊又從右邊走到左邊，麟鳳始終不抬頭看他，誌浩隻好又繼續問：“什麼情況？他怎麼說的？”
    這回的答案終於多了兩個字：
    “不知道。”
    “哈？”誌浩差點跌掉下巴：“你沒和他說話啊？”
    “嗯。”
    “唉？”誌浩瞪大眼睛：“你沒和他說話你怎麼知道他不願意和你回來？”
    不等麟鳳回答，誌浩又疑惑道：“奇怪，你到底去幹了個啥啊？你們都沒說話啊？這……這什麼情況啊？”
    麟鳳終於抬起頭，清清楚楚的給了一個答案：“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啊？”誌浩驚訝，好久才反應過來道：“這樣啊……”
    麟鳳不語，低頭忙碌工作，誌浩看了看悄悄離開。
    晚上，麟鳳躺在院子裏的長椅上看著星空發呆。北方的初夏還不夠熱，夜裏的涼風透過襯衣浸入身體裏，讓一顆溫熱的心逐漸冷卻。
    有烏雲遮蔽了大半的月亮，讓厚雲發亮的邊緣看起來有些詭異，然而沒過多久，那一片雲又緩緩的飄走，月華如水傾瀉一地，麟鳳在椅子上睡著……
    曹樂請了假在家休息，卻是整日捏著手機看著它發呆。
    那個號碼再也不打過來，曹樂也沒有勇氣打過去。
    就這樣過了兩月，直到南北氣溫一樣高的仲夏，何元和朋友相聚，拉著曹樂一起。
    何元的朋友都很外向活潑，擠在大包廂裏很是熱鬧。有大膽的女生問何元曹樂有沒有女朋友，何元尷尬了一下丟皮球道：“這個，還是你去問他吧，沒準兒，見到你這大美女，他有女朋友也說沒有呀~”
    美女樂滋滋的去了，拿著酒杯跟曹樂碰杯，然而話還沒說出口，就見那人一仰頭，酒已經咽下去了。
    美女的笑容僵在臉上，回頭看何元，何元表示無奈的攤手。
    然後其他人擠在一起唱歌，玩牌，曹樂一個人坐著喝酒。
    何元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些天見他心情很糟，打算拉他出來解解悶，結果卻是一個人喝上了。
    何元本來想勸勸，後來又覺得醉了也挺好，解千愁。
    時至午夜，曹樂被何元架著回到家裏。一路上都安安靜靜的似乎是在睡覺，可是剛一放在床上又不安生了。
    何元湊一個耳朵過去，隱約聽見他口齒不清的罵人：“王八蛋……混球……”
    何元詫異不已，曹樂平時都是溫和謙遜的樣子，怎麼今天突然罵起髒話來了。
    何元覺得挺有趣，便笑著問他道：“曹樂，你罵誰呢？”
    “嗯……”曹樂迷迷糊糊的回答：“我罵……麟鳳呢……”
    “麟鳳？誰呀？”
    “他呀……就是……就是……”曹樂突然睜開眼睛，伸手到處亂摸：“我的手機呢？”
    “在這。”何元從他褲兜裏掏出來塞他手裏：“你要手機幹嘛？”
    “我給你看……看……那個混蛋啊~”
    “哦，不用了不用了，看了我也不認識，你趕緊睡吧。”何元拉過被子給曹樂蓋上。
    “不行！”曹樂一口拒絕，然後調出麟鳳的通話記錄，把那一串兒號碼遞過來，近的幾乎要貼上何元的臉：“你看清楚，這人……他……他是個大騙子！”
    “騙子？”何元看著那個連名字都沒有的號碼首先就想到了那些騙錢的釣魚電話，便趕緊問道：“他騙了你多少？要不要報警啊？”
    然而話剛一出口，又瞥到那個通話日期，腦子突然想起兩個月前到自己店裏的那個男人，便是瞬間了然。
    “他是騙子……大騙子！”曹樂捏著手機固執的給何元看：“你要記住了……”
    何元點點頭：“記住了記住了，趕緊睡吧！”何元把他踢開的被子又拉過來給他蓋上。
    “不要！”曹樂突然掙紮的坐起來，在手機上摁了一下道：“騙子……我要罵死他！叫他騙人！”
    “……”
    悅耳的手機鈴聲響第一遍的時候，麟鳳就醒了，伸手抓過來，是一串兒沒有名字的號碼，但是這幾個數字，他已經太熟悉太熟悉。
    微微猶豫了一下，麟鳳還是接了：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