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那幾天，洛陽一直有點心神不寧，即便是講課的時候，情緒也不像以往那麼高亢。席天佑依舊是每天中午跑來跟他一起吃午飯，不管多忙，都要擠出這個時間給洛陽。但凡是一個人，都會感動的，接著發生了兩件大起大落的事情，兩個人的關係由此發生了變化。
    洛陽要去拜祭自己的母親，母親的墓在東北，距離他所在的這座城市有近兩千公裏，他要坐飛機過去，還要坐三個多小時的汽車。原本席天佑是要跟洛陽一起去的，但是忽然公司出現了一點狀況必須要耽擱幾天，再有，洛陽還沒有想好讓席天佑見自己的家人，主要是姐姐洛月。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最終是洛陽一個人踏上旅程。
    席天佑並不知道，這次旅行，對於洛陽來說是一次多大的挑戰。他跟洛月兩個人，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見麵了，不是不想念，隻是不敢見。多年前的怨恨早已經成為幼稚的泡沫歲時光流逝，如今留在姐弟二人心中的，恐怕僅僅是一層薄如紙的尷尬。
    洛陽到達老家的時候，氣溫已經到了零下10℃。平房裏已經開始靠火炕取暖，洛陽一進院子，正好撞上姐夫劈柴。姐夫見到洛陽的時候，臉上頓時湧出了暖紅色的笑。
    “月兒，咱們陽回來啦！”男人一聲大喊，把洛陽心裏的某種東西擊碎了。接著，洛陽看見一個瘦弱的女人從廚房裏跑了出來。不過才38歲的女人，看上去已經像是四十幾歲了。當年的美貌不複存在，留在她身上的隻有大病初愈的柔弱。
    “陽，回來啦，趕緊進屋。”洛陽看見，洛月整個人都在顫抖，那個笑容是盡量用來掩飾自己的激動的。
    洛陽和洛月自小跟母親在沿海城市生活，這裏是母親的老家。這座小土房是母親留給他們姐弟倆唯一的念想。也隻有每年掃墓的時候，這座小房子才會升起一縷炊煙，今年不同的，是多了洛陽。
    洛陽“哎”了一聲，往裏屋走，姐夫接過他的行李，緊跟在後麵。洛月轉身進屋打了一盆新的熱水，連著毛巾一起端進屋子，“來，趕緊洗把臉，路上累壞了吧？”洛月低著頭，把臉盆放在了洛陽麵前。
    洛陽清晰地看見了姐姐那緊張的神色，還有那不管怎樣都不能遮掩住的光頭。應該是前段時間治療的時候禿的吧？一股酸澀湧上了洛陽的嗓子眼兒，他緩緩走到洛月麵前，一把將洛月擁入懷裏。“姐。”
    就這一聲，洛月的眼淚唰一下就滾落了。
    “姐，對不起，對不起……”當年一怒離家的情景又重現在了洛陽的腦海，他隻顧埋怨姐姐為什麼不竭盡所能就母親一命，卻不能理解洛月在母親和弟弟的未來之間做選擇的痛苦。現在想來，當年他們家是真的沒有那個能力掏錢給母親治病，僅剩的那點錢，是洛陽讀完大學的學費。母親執意把錢留給自己的孩子，這個選擇對於當時的那個家庭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隻是對於洛陽來說，背負母親的去世實在有些沉重。
    “陽……是姐對不起你。”
    洛陽收緊了雙臂，把這個唯一讓他惦念的女人重新鎖進了能讓自己直視的位置上。
    團聚是美好的，在續上了親情之後，被幸福包裹的洛陽一直到了晚上躺在炕上才想起了席天佑。一整天，席天佑都沒有打過一個電話給他，其實那刻，洛陽特別想把跟洛月重歸於好的心情告訴給席天佑。於是他掏出電話，撥給了席天佑。本以為能聽見那小子寵溺的聲音，卻沒料到根本無法接通。
    其實第二天就是洛陽的三十歲生日，往年都是自己一個人，煮一袋泡麵，窩個雞蛋，可是今年，他很想給自己慶祝一下，就覺得很特別，因為也確實很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