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連城決神清氣爽地從蕭夢房裏出來，警告性地瞥了幾眼拄在門前麵無表情的殺漠，一雙手在背後右手敲左手敲了許久，眉宇如青山遠黛，難得的靜默。
    “殺漠，”靜立許久後，連城決抬步走下石質階梯，腳步無聲，一步步跨入清幽的竹林，到了竹林深處，他豁然轉身，語氣沉沉，“本座且問你，你修行是為了什麼？”
    這是清月觀的千古一問，修行弟子遇到無法克服的事，或是陷入某個幻境裏無法走出，師尊都有此一問。
    有人說為了長生，便有人接著問：長生之後呢？
    有人說為了自保，便有人接著問：能夠自保了以後你要做什麼呢？
    有人說為了尊崇，便有人接著問：世間萬事萬物皆是平等，你憑什麼覺得修行要來得高貴？
    ……
    殺漠有一瞬間的茫然。在他看來修行便是修行，從出生或者說是，從他有一點點記憶力開始，他就在修行。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而現在，有個人問他修行是為了什麼……為了什麼？他連想都未有想過，又怎會說得清楚。
    連城決見他恍惚，並不開口逼他，隻扯了扯嘴角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吧，終有一日你會想明白。今日本座隻提醒你一件事。”
    “師尊請說。”殺漠垂眉。
    “你應該知曉你和夢夢與旁人不同，你七魄缺失，他看似安好，但是想必你也發現了，他多處異於常人……事出尋常必有異，有異即有不可知。”見殺漠眉頭越蹙越緊，連城決本不欲同他細細說明，但一想到這幾年在未水城親眼目睹的慘狀，人類一批一批離奇死亡，修行者化為枯骨，花草樹木成為灰燼……師尊閉關，無人與他們說明發生了什麼，亦或是什麼將要發生，隻能師兄弟四人齊心協力麵對未知的未來。他連自己的未來都不能確定，又如何確定他人的未來。沉吟片刻，連城決接著道，“幾天之後便是四峰弟子間的大比，大比前百名可以以清月觀的名義出去曆練。你的七魄還有夢夢的機遇都在外麵，以後就靠你們自己了。”
    殺漠道了聲喏，許久後說了個謝字轉身走了。
    連城決站立原地，想著殺漠昨晚的呆樣以及方才道謝時別扭的表情，始覺得這個撿來的便宜徒弟也不是那麼討厭。他勾唇笑得像一隻狡猾的狐狸，心中暗忖打發走了自家徒弟，師兄家的幾個弟子也要找個方法遣走幾個礙眼的……無上峰，無上峰他想回的時候自然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