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入骨【完結】 【拾】林花謝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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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林花謝紅
先前廖清也不知是怎麼想的,竟然親自上門拜訪半夏和夜禾,希望得二人相助一舉殲滅蛇妖和媚娘。
一個道行不深的小妖要整天和一個背著一把斬妖劍的道士時時處在一起。半夏的腦子裏首先將這句話掠了掠,不禁覺得有些不大靠譜。
而夜禾心中也是千個萬個的不願,畢竟那種不好的惴惴不安的感覺一直都在他的心裏尚未消去,如今又要半夏以身犯險他更是心中有千百個不願,何況對方又是一個自己覺得根本信不過的道士。
廖清也是看出了二人不大爽快,拱手開口道:“夜禾君乃是下凡謫仙,終有一日是有回到那九重天上去的,他不可能庇你一世,況且除了神仙就屬妖的壽命最長了,而你身為妖更是不可能進到九重天上去時時刻刻陪著夜禾君。時日久了,你必然還是呆在這伽邪山上的,終究是妖。難道想到媚娘和那不知名的蛇妖還存活於世,難道你就不覺得不安嗎?”
廖清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情半夏不知道,而夜禾是知道的。且他深知半夏是個古道熱腸斷不能忍受惡妖橫行的。
夜禾此時已是被廖清晾在一邊的透明人,廖清見半夏麵上有所動,遂又進言道:“況且除了這為患的妖孽自是給你在功過簿上添了一筆,到成功之日,廖清當可替姑娘請求長老讓姑娘就是蜀山腳下修行。”
一個妖去蜀山腳下修行,這是莫大的好處。不僅能聽到念道誦經還能有所感化,對於一個一心向正卻又沒什麼強大後台的妖來說的確是個誘惑。
在半夏的內心痛苦掙紮了一番之後,終於還是答應了廖清。畢竟這於她無害,況且廖清又不會拿著斬妖劍對她揮來揮去的。
這世間萬物繁衍生息,自有其定律,終究逃不了一物降一物這個理。這世間自然是有以身殉道收妖斬魔的道士,自然也少不了那些個放著名門正道不走,偏喜歡走那些旁門左道的法子提升自己的內力,增加自己的道行,助紂為虐見利忘義。
黃天想必就是用來克廖清的。
當眾人再次尋到媚娘和那不知名的蛇妖的時候,那蛇妖正在一點點地吞噬媚娘,那副嘴臉真是個血盆大口,撕咬著媚娘的血肉之軀。半夏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看到這一幕的眾人都驚了,且不說半夏已麵色蒼白隻想作嘔,就連廖清和夜禾這樣平日裏處變不驚的人物都忍不住都吸一口涼氣。
也是,沒多久之前還看到他們倆同仇敵愾的一個鼻孔出氣,怎麼這會子就將自己的同伴給活吞了。如斯,蛇是冷血動物一說更是令人深信不疑。
那蛇妖將整個媚娘吞下去之後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了嘴角的鮮血,似是對於三人的有備而來不屑一顧。
半夏甫一從方才的一陣惡心反胃中舒坦過來,身旁的白衣到時就已經提著那把讓半夏終日惶恐的斬妖劍,捏了個訣向蛇妖刺去,這一舉是勢在必得,無論他的道行究竟是有多高深,他就終究是一個妖,因為是沒有一個要能夠在斬妖劍下順利逃生的。
而此時卻憑空而起一個身著藍色道士袍的道士出現,一掌重重地打在了廖清的手腕上致使廖清手中的斬妖劍落下來,瞬間劍身縈繞的金色真氣消失殆盡。而藍袍道士順手接了去一手扔在了一直都未曾被任何人在意的劍爐中,眾人雖是有備而來但對這所發生的一切都不曾有半點掌控,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劍熔在至純至聖的三昧真火之中。
沒了斬妖劍便隻能靠三人以性命相搏,可奈何那藍袍道士黃天一介凡人卻練成了有如妖邪的的武功,夜禾不能將他怎樣隻能留心對付媚娘的丈夫留下的與發妻的孩子,也就是那個將媚娘活剝生吞了的蛇妖。
沒了斬妖劍的廖清對付起黃天這麼一個至邪的道士許是費力許多,也好在半夏得了不少仙劍的真傳這幾日內有大有長進,,不過即便是這樣對付起黃天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啊——”夢的一聲淒厲的慘叫讓這場戰事緩和了幾分,原是夜禾一招直點七寸,若不是這蛇妖自身功力實在是不可小覷,他的功力實則是與夜禾相差無幾的。
而這一廂的黃天聽聞蛇妖的慘叫聲便趕去他身邊,看著這一幕竟讓人有一種父子情深的錯覺。情是懂得並不多的三人對著一幕委實有種心裏不大舒服的感覺。
“騰兒,你怎麼了?”
原來蛇妖喚作騰兒。
可黃天這般親昵又焦急地喚著一個蛇妖的名字是為何故?也罷,人世間總有那麼許多別人不能理解的事。
躺在黃天懷裏的騰兒顫巍巍的睜開了雙眼,無力地看了看黃天又垂下去,卻又再睜開眼來神色疲倦地微微開口喚了一聲“義父”。
此時的黃天已是老淚縱橫,許是痛心,許是不忍,許是他們之間父子情深。而三人仿佛像是定住了一般在一旁看著這一幕戲劇性的上演,畢竟人間有情,且不說蛇是冷血無情無淚,這道士的一派深情也足以叫人卻步。
蛇妖拚著最後一絲真氣再度張開了血盆大口將黃天活生生的吞下去,夜禾想上前去救卻被黃天自己給擋了回來,一時間真叫人琢磨不透,不過更是堅定了他們這個蛇妖絕對不能放過的念頭。這樣的妖物若是放於亂世任其稱霸一方當真是不曉得會惹出多少禍事。
半夏想要去追卻被夜禾生生地攔住,不解的半夏隻能看到夜禾一臉的冷峻,往日如春風般溫柔的眸子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半夏從未見過的冰霜。
隻聽也和對廖清冷冷道,“一時半會兒之間我們也不能將它怎樣,倒不如先回去從長計議。”
廖清默許地點了點頭。
眾人一齊回到了廖清所清修的道觀。席間,也和借口先走開了,半夏想要跟上去看一看卻被夜禾發現並重新送回了洞府,一瞬間夜禾就在半夏的麵前消失了,也是這一瞬間讓半夏有了從未有過的不安。
想來總還是不禁自嘲,半夏自是知道他一個仙人即便是遇上什麼麻煩也是能自處的,自己的不安倒顯得有些小家子氣和多餘。卻也念著原來自己對夜禾的依賴已是極深,才離開這麼一會半會的就有些不安了,倒真像是人間所說的唯唯諾諾的小娘子。
廖清也去藏書閣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對付這種已是半魔的蛇妖,此時隻剩下半夏一個人寂寥地望著在遇到夜禾之前一直望著的月,隻是今日看月時卻沒有以往平和的心境,總覺得像是被銀亮的月光包圍,身子也有些涼涼的。
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了,夜禾卻是久久未歸,隻看到廖清從藏書閣出來,看他耷拉著耳朵的樣子也隻是尋獲無果,不免心下又多了一份感概,半夏也幽幽地歎了聲氣。
月色下兩個男子並肩而立,於是久久的沉默,不知該如何被打破。
“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如何製勝的方法了,隻是,你做不到。”終於還是廖清開了口,畢竟這般沉重的話題還是他這個局外人開口比較好。
“嗯。”
遙望著遠方麵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男子發出沉悶的一聲“嗯”。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時空,冗長。
“天帝下了命令,我不能插手這件事,這是她的命,如果我插手了,那麼我違反天規的一切懲罰就得由她來受著,天雷天火不是她這樣的小妖能夠承受得了了,隻一次就足以讓她魂飛魄散。倘若這件事情我不插手,她隻有唯一的結果,還是死,隻是死後是能位列仙班還是重新步入六道輪回就要看她的個人造化了。”
廖清看出夜禾已經說不下去了,便接茬道:“你還是先回去吧,待她醒了我就告訴她你被天帝召回九重天上有要事交與你去辦,等到戰時她自會知道該怎麼做。”
“這熏香夠她睡三天三夜的了,若她能這一覺睡得不再醒來我也是願意的。”
夜禾的聲音中竟有些叫廖清動容的哽咽,七尺男兒竟能如此。
“你放心去吧。”
夜禾想要轉過去再看她最後一眼,可身子偏了偏最終還是忍住了,耳畔回蕩的卻是她曾說過的“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縈繞的卻是她曲調婉轉的“山有木兮木有枝”。還有她官蘇夢白的《梅花三弄》。
浮現在眼前的是她在花間說詞唱曲的模樣,是她娉婷嫋嫋的婀娜舞姿,是她意氣用事提劍而起的模樣,是她嬌嗔的小女兒姿態。
仿佛鼻腔中悠悠蕩漾著她發際間的柃木香,還有那六百七十三年前的紅花那奇異香味卻又透著苦澀的藥味。
往事一幕一幕的重現,早已越過了也和心中的底線,可是他不好能回頭,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回頭,所以他寧願遙望著那清冷的月亮,留給心尖上的人一個蒼涼不可觸摸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