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劉燁的車子過了長江後一路向北，再經過三四個多小時的行駛，馬上就要到達位於江蘇最北部的小縣新沂了。
    如今，鳥槍換成炮~新沂縣不是新沂縣而是新沂市了！
    如今的小縣已今非昔比，幾家效益不錯的國營企業已早隨改革開放形勢地需要，現都變成了私有製，集體的企業也紛紛效仿，國家的錢和集體的錢都變戲法一樣堂而皇之地落入了個人的腰包裏，育肥了一個又一個‘企業家’和‘土豪’---
    國企、集體還有個體的經濟效益普遍不景氣，工廠的煙衝子不冒煙工人的工資發不起，失業的下崗的這些人的經濟收入和‘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那些人逾遠逾遠地拉開了距離。‘和諧社會’的口號除了叫喊還寫成標語。
    農民效益、工業產值，被領導吹成了泡沫經濟、吹成了政績。
    小市不是沒有成績！王醜男南行之時這裏就要動土修路，現在可以看到的是道路寬了、綠化成蔭，房舍高了、高樓如雲。昔日的良田被新時代打造的城市形象一塊一塊占吞---
    安居樂業。
    安居，雖有了這麼多漂亮的房子，有錢的人可以安心去住，安心住的也許還不是一處，住不過來就讓它們安心地空閑在那兒；沒錢的人沒法去住，就是借款貸款去住了，好多好多年還清了房貸以後，才能舒口氣、才能輕鬆自由地安心居住其中，真正貧困的人隻能永遠望著到處可見的高樓大廈感歎、做著安居的夢---
    樂業，這兩個字顯得更空洞，當官的有錢的才能體現出它的生動，花天酒地、夜夜笙歌，可憐那些失業的老百姓，沒有班上沒有了田種，為了生來就有的這張嘴，有的出外打工、有的在苦力市場蹲守、有的做起小生意小買賣，整天厚著臉皮跟政府執法的城管人員迂回鬥爭---
    但是王醜男無比熱愛自己的故鄉！無論生活在哪裏他都不能把她忘記，就像慈祥的母親一樣溫暖在自己的心裏---
    車子駛入新沂市境地後，王醜男的心裏已開始激動不已，他想起了自己當年在部隊時、一次春節部隊編隊聯合訓練，晚上好幾艘軍艦靠在一起停泊，進行了一場別具一格的海上春節聯歡，作為演唱組和報道組的他，即興為戰友們吉他彈唱了一首自己寫的歌。
    開始，他沒有能直接演唱，吉他的分解和弦中他在深情地朗誦著台詞：“俗話說每逢佳節倍思親！當你遠離故土他鄉異地的時候、你才會深深地體味到那份濃鬱的思念，故鄉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會留戀起你的情感，莫要說那~朋友、親人和戀人---
    也許，你也會像我一樣站在融融的月光下，望著它淚流滿麵。
    也許，你也會像我一樣躺在床上凝聽著外麵的炮竹聲聲不思茶飯---
    《啊~故鄉、我的思念》！---”
    這首歌隻是朗誦完台詞還沒有演唱，戰友們就已按耐不住情緒、一團一團摟在一起哭了起來，也許是我把他們掩飾在心底的真實情感引發出來，並且渲染發揮到了極致！軍人也是人，不可能因此沒有了七情六欲，編隊的首長雖然沒有理由處分他但也悻悻然！
    海上的聯歡變成了思念家鄉的海洋、淚盡情地流淌---
    王醜男的吉他再次彈響、歌聲也很激情！隻是唱的不是《啊~故鄉、我的思念》，而是劉德華的《男人哭吧不是罪》。
    “---軍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軍人也有父母戀人姐和妹、軍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哭過以後心情就像下雨一樣美---”
    戰友一起跟著唱，一起流著淚，海上聯歡終於有了要有的那種氣圍。
    第2節
    “離別到這裏、已有幾個年月，故鄉的親人啊！春風秋雨使我想起你們對我的愛慰。什麼時候再能回到自己的家鄉？可愛的新沂、美麗的沭河，生我養我的地方。
    歲月的寒霜、染上媽媽鬢發，媽媽她多辛勞！我知道你時常想起遠方的兒子眼淚會止不住往下流。什麼時候再能見到慈祥的媽媽？媽媽呀媽媽兒現在不能陪伴在你的身旁。
    明媚的月光、照在姑娘的身上，心上人兒你莫悲傷！我知道你現在為了我們分別還傷心歌唱，什麼時候我們再手拉手漫步在田野上？我們要記住那美好的夜晚、相愛地時光---”
    王醜男興奮地唱起了《啊~故鄉、我的思念》那首歌。劉燁開著車，不時地望著他欣賞、欣慰地微笑著---
    已經看不到夕陽的羞澀，傍晚也被王醜男快樂地一起快樂著。
    路燈亮了，王醜男的心裏比路燈更加明亮，可是劉燁的心裏卻突然茫然起來。
    王醜男的歌聲已經停止，車子減速駛出了新沂出站口，劉燁這才清楚地意識到她和王醜男的美好大概也該到了盡頭---
    出了高速路口向北拐，順公路行駛裏把路程再向西行駛約二三裏路程就到王醜男的家了，這還不到一年，這裏的路道建設還真快！雖然質量很差，建好不久就到處坑坑窪窪，今天補了明天再扒，但也要比過去的土路沙路好很多。高速路出口向北大道不遠處就是市東西貫穿的南外環路，市汽車南站就建在通往市裏‘迎賓大道’和南外環的交叉處。
    離開家鄉還不足十個月，家鄉的變化之快叫人難以琢磨、不敢相信！特別是縱橫交錯的道路建設。回來的王醜男差點找不到了回家的路---
    汽車南站往北有一條路，向西就是通往皇上村的南麵、也就是在王醜男原來養魚池那間小屋不遠處的北邊；再往北走幾百米又有一條路向西，也就是通往王醜男家後的一條路。
    村子的東麵還有一條南結外環北往市裏的一條路。
    上幾年幹部嘴裏就一個勁地說著：“要致富就要先修路！”的這句話，現在實現了！路通了！先不說到底是不是因為修路老百姓就真的富了，但是這裏的老百姓確確實實出出進進方便了很多。
    車子開到汽車南站售票大廳對麵時，王醜男叫劉燁靠邊停下來，通過車窗的玻璃他遠遠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車子本身跑得就不快，所以刹車後沒向前跑多遠就停下來了。
    劉燁順著王醜男的目光望過去，看到有一輛電動三輪車改裝的流動餐車，一位三十幾歲長得十分標誌的女人和一位同她年齡相仿的長得很清秀的男人、正在很忙碌地向來買票上車和到站下車出來的人乘客賣飯，雞蛋餅和小菜踏煎餅，吃的人挺多，還有幾個人在餐車旁邊等候著。
    俊俏的女人一麵在做著餅一麵和人打招呼，清秀的男人給她把做好的餅用袋子包好遞到別人的手中---
    大冷天俊俏女人的臉上都忙出了汗水，清秀的男人忙用毛巾去幫她擦，俊俏女人羞臊地對他說著什麼---
    王醜男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劉燁以為他是餓了，就問了他一句：“餓了？我去買給你吃！”說著就準備下車。
    “算了，走吧！”他的語氣有些生硬，劉燁更加困惑。
    車子在王醜男的‘向導’下拐入了他村後這條路，很快地來到了村口、慢慢行駛到了自己的家後。
    劉燁停好了車，王醜男猶豫地不想下去，他有些懵了不知麵前看到的是不是自己家的房子？數來數去就是這個位置，原先的四間的茅草房不翼而飛，變成了四間高大寬敞的平房、還有高高的紅磚院子、還有四間也是平房隻是比後屋窄些的前屋---
    過去的大門朝南，現在是朝北。大概是為著上公路方便。大門上有一把鎖牢牢地把大門鎖著。
    下車後的王醜男一麵順家西的小巷往南走一麵看自己的家，夜幕不是很黑，他還是能看到家的一切，月兒很懂事，早早給夜點亮了如銀的燈。
    王醜男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第3節
    站在哥哥家的門口，王醜男就看到母親正在院子裏帶著他的女兒霞彩，看得出來女兒很不高興！原來是她的姐和兩個哥哥都在堂屋裏的桌子上做作業，怕她打攪不讓她進屋，所以她不樂意---
    王醜男進門時自己的拐聲驚醒了母親讓她轉過了臉。
    他先是叫了聲：“媽！”後又喊了聲：“霞彩！”
    母親看到自己兒子站在了自己麵前，一下子激動地不知道說什麼好。看到兒子還拄著拐，驚慌地丟下霞彩連忙問兒子：“你這是怎麼了？”
    王醜男安慰母親：“沒什麼、沒什麼！過些天就會好---”
    正在廚房做飯的嫂子聽到王醜男的聲音丟下手裏的東西跑了出來驚喜地叫道：“是老二啊？老二你來家啦？”看到王醜男的樣子也驚訝地問道：“老二你是怎麼了？”
    王醜男還是：“沒什麼沒什麼！”地安慰嫂子。
    楞了半天的霞彩還是不喊一聲爸，堂屋裏做作業的梅子、海天和楠都蟻窩瘋地跑了出來，喊著二叔和爸，這時霞彩也才勉強地叫了聲：“爸爸！”
    劉燁拿出了玩具、糖果，還有好多好吃的東西發給了孩子們。
    “這位是~~？”嫂子手指著劉燁想問王醜男。
    “噢~！我忘介紹了，她是我的老板，就是她開車送我來家的。我在外、還有我受傷後全都虧她照顧，不然真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麼樣子！”王醜男由衷地說道。
    “難為你了閨女！”王醜男的母親抓住了劉燁的一隻手握住，他的嫂子也很客氣對劉燁說聲：“謝謝！”
    劉燁這個經多見廣的大上海人，此時卻有點不好意思，夜色掩飾著她臉上泛起的紅葷---
    這兒人的生活習慣和南方人不同，晚飯真叫晚飯，家家都是吃的很晚。等父親和哥哥來家，一大家人開始吃晚飯，哥哥來家見家裏來了客人跑到村裏的一家新開的熟食攤子上買來了幾盤像樣的菜---
    吃好了晚飯，王醜男見徐惠惠還沒有回家，就問母親：“惠惠每天回家都是很晚嗎？”
    “是啊！她很吃苦的，有時要等到夜裏最後一般車，除非備的菜和麵什麼的早早賣完了才可能早回家。白天城管不讓賣，會沒收東西。從你走後真難為她了，白天要接送孩子上學，家裏最近蓋了那麼多間房子忙上忙下的、晚上還要去賣飯掙錢，唉~真是拚命啊！”母親有些感傷地告訴自己的兒子。
    第4節
    吃過晚飯，劉燁陪王醜男又在他的哥哥家坐會聊會，劉燁提出要走，說想連夜開車回上海去---
    在座的人都反對，王醜男就更不可能同意！今天她一個人開車開好幾個小時，已經夠疲勞的了，哪能再讓她連夜開車回去？他讓她在這住宿一夜明天再回上海，劉燁肯定聽他的話，也就不再堅持。
    可是不走她住宿在哪裏？嫂子雖然要留宿劉燁，但是她的家裏住房畢竟已是很緊張。王醜男自己今夜在哪住都已覺得憋屈！雖然離過婚了，自己在外地，但是家在他的心裏還沒有什麼距離，但是回家後看到嶄新的家，心裏反倒空落落的---
    那麼多的房屋總不能沒有他的地方居住？現在這房子的主人還沒有來家他是否能合適先帶個女人在她的家裏先睡下？
    劉燁不能讓王醜男為難！她是聰明人也早就考慮到這個問題，於是她提出解決的辦法~自己要求去住街上的旅館。
    嫂子和母親都說不好，可王醜男沒有反對。
    王醜男要帶劉燁去街上的旅館，好在這裏去市裏很方便，路好又有車子，十裏八裏的路程一小會就能到。打算等到市裏開好旅館的房間後她開車再把他送回來，然後她再開車回旅館去休息---
    事實有些麻煩，但王醜男也沒有別的好法子，好在劉燁樂意！隻要劉燁樂意一切都不是問題。
    劉燁和王醜男上了車、調好頭開始準備往市裏去，路剛修好還沒有安裝路燈，往東走過五家人家後再走五十米遠左右就到了新修的南北路和這條道路的交叉口，就在交叉口處有一對男女在車燈的強光照射下，很自然地閉上了眼轉過了臉---
    車子內不僅是王醜男認出了那一對男女是誰，就是劉燁也認了出來。並且她脫口而出：“你看這是我們來時在汽車站遇到的那兩個賣飯的，是你村子裏的吧？看樣子你一定認識？莫非那個俊俏的女人---”她似乎猜測到什麼，但是後麵的話沒能說出口。
    王醜男忘記了告訴劉燁向北拐彎，劉燁還是按來時原路向東，過了路口劉燁卻刹住車，問身子轉向後還沒轉過來的王醜男：“能去你的那間小屋去看看嗎？明天我從旅館起來就走了。”
    此時王醜男的情緒已是很煩亂，說不清內心是何許滋味，對於劉燁提出的問題他不加思考地回到：“小屋有什麼好看的！”心神不定、語氣中不難聽出有些煩。
    劉燁還是想去：“我看過你寫在你空間裏的《情滿小屋》和《小屋不大可以為家》這兩篇日記，日記中你描寫的小屋就像是唯美的聖地，使人想往、使人覺得陶醉、撲朔迷離---”樣子很虔誠。
    看看王醜男還沒答應劉燁有點無奈地又說道：“你想想，不去你的小屋能去哪裏？剛才光想著去住宿，你的東西還全在我的車子上，不拿下來嗎？難道明天早上還要我再把它帶回上海去？”
    王醜男苦苦地一笑：“隨你的便，回頭南拐！”他的心正好落在後麵的路口。
    車子再次經過交叉的路口時，剛才看見到的那個女人她已騎上了電動三輪車改裝的餐車，準備往西去，那個看上去挺清秀的男人還戀戀不舍地向前跟了幾步---
    看著這情景，王醜男心裏氣惱地就要爆炸，左手的小指在自己的嘴裏被咬爛，鮮血順著他的嘴角往下流---
    劉燁沒注意到王醜男的反應，她在專心地開著車，到了南麵的路口時她沒有問王醜男，自己就向西拐去，看過了王醜男的日記，她已大概知道了小屋的位置，向西行駛她更加地慢，走有二百米左右看見了小路的路口，她稍微遲疑了一下，更加慢地向南拐進小路，小路的路麵很狹窄、車子緊巴巴地走在路上，好在兩旁都是麥地，小路就是不夠走也沒有關係。
    到了小屋的門前，劉燁把車子停在了那裏，這才回神看了看精神不佳的王醜男，這時王醜男的手指已從嘴裏抽出來，擦去了嘴角的血跡，隻是他的手指還流著血，他用衛生紙包著，右手緊緊地攥住---
    這一切，劉燁沒有發現。
    第5節
    劉燁先下車，去給王醜男打開車門，攙著他下來。
    小屋的門上有一把鎖鎖著，這時回過神來的王醜男才想起來自己沒有鑰匙，沒有鑰匙就沒辦法開門進去。
    小屋還是老樣子！王醜男已看不到它昔日的詩情畫意，隻是從小在城市裏長大的劉燁對眼前一切挺感興趣！
    朦朧的月光籠罩著這裏，給這裏增添了神秘，月亮倒映在魚塘的水中，就像一首歌中唱的那樣：“天上的月亮在水裏、水裏的月亮在天上---”
    劉燁的心裏暗暗欣喜，興奮地撿起了地上的一塊土塊，用力地向池水中扔去，池水“呯！”地一聲響，池水不再平靜，驚起的波浪向四周蕩漾，月亮碎了，不再成圓---
    池水慢慢地靜下來，月亮還是成為那麵窺視他倆的鏡子---
    “走吧？”王醜男問興致還是很高的劉燁。
    “還想再多呆一會兒，明天走了---”她見王醜男悶不做聲就又說道：“以後你是住在家裏還是住在這裏？”她用手指指身後的那間小屋。
    “嗐~！還沒想好，大概應該住在這裏了”王醜男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後告訴劉燁，回過頭來重新地打量著自己的這間小屋，他知道自己今後有可能要一個人長期地住在這裏。
    劉燁也回過頭看著這間小屋：“這也未必不是好事！你在小屋裏可以靜下心來寫寫東西，也許將來你在這方麵會有一番成就！”
    “寫東西我是很感興趣，我也很想把自己身邊的故事寫出來，但是我怎不能不吃不喝不生活吧？我還要想法掙錢！”
    “你現在身體這樣你能幹什麼？”劉燁關切地問，然後對他說：“你什麼也不用幹，我養活你！”
    “我不要你這樣！如果我要你養活我，那我幹嘛還要來家？我要自食其力！”王醜男激動地說。
    “好好好！我想要就是你這種態度，不是我養活你，本來公司現在就有你的股份，我會把它經營好，每年都會有你的紅利。這樣吧，你也不需要去幹別的事，我看你小屋後麵的那片地就很不錯！你能租下來嗎？”劉燁一麵問王醜男一麵向小屋後麵的土地走去。
    王醜男拄著拐跟了幾步停下來，他不能跟進去：“租它幹什麼？我又不能種地！原來我就討厭做農活。”他大聲地對她說。
    她像沒聽見一樣沒吱聲，看了一會回到他的身旁，說：“我們到車裏去，我和你商量一下我的打算好嗎？”
    她攙著王醜男來到了車子旁邊，打開車頂燈，把王醜男扶到後排的座椅上，她坐在了他的身旁，跟他講述剛才自己心裏突然萌發的打算---
    2015·02·08夜·天下第三醜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