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漫天飛舞的雪花。
    正在啞舍內間的老板似有所感地抬起頭來，朝窗外看去，他定定地看著那些旋轉著從空中飄落的六瓣雪花，在什麼也沒發現後，老板這才恍惚地回過頭來，目不轉睛地看著放在櫃台上，一個紅色的錦盒正靜靜地堆放在一大堆宣紙上。
    窩在內間一個角落的，是已經化為人形的窮奇，他懷裏抱著已然撐不住獸形而化為人身的環狗。窮奇雙手顫抖地抱著滿是鮮血的環狗，眼底滿是慌張和驚恐。
    “為什麼會這樣？血止不住……怎麼回事……”窮奇運用著自己的法術，試圖用自己的力量來治好環狗的傷口。但一切，都事與願違。
    聽到身後的動靜，老板赤紅的眼眸微微閃爍了一下，然後伸手，拿起那個看似年代久遠的錦盒，他輕微地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詩經·大雅·蕩》”說著，老板修長的手指扶挲著盒麵，最後，指尖落在緊扣的鐵扣上，輕輕用力，盒蓋便應聲打開。
    兩顆炫黑的，有如玻璃球大的明珠鑲嵌在錦盒裏。窗外的光線照射在上麵，隱隱地，滲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詭異感。
    在聽到錦盒打開的聲音，窮奇猛地抬起頭，他逆著光線，隻能看到老板身上那隻赤龍在耀眼地發著光，龍首對著老板纖細的頸項，就好像要將對方吞噬一般。在意識到自己這個想法後，窮奇身體一顫，連忙搖搖頭將自己這個想法甩出去。定下心神，窮奇直勾勾地盯著那兩顆黑色的明珠，眼底透著疑惑，“那是什麼？”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古董——兩顆明珠，似乎散發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戾氣。
    “雙目珠。”老板微啟紅唇，淡淡吐出這兩個字，在頓了片刻後才繼續解釋道：“伍子胥，楚國人，其父伍員，效力楚平王。平王扣伍員而欲召子胥弟兄進宮，以斬草除根。子胥之兄聽隨王命，以獻出生命盡孝，走前對子胥說：‘汝能報殺父之仇，我將歸死。’公元前506年，伍子胥與孫武攻入楚都，掘楚平王墓，鞭屍三百，以報父仇。”
    “之後，伍子胥轉而投靠吳王夫差。忠臣往往因讒臣被誅，夫差寵幸伯嚭，伯嚭又多次讒言陷害伍子胥，最終剛愎自用的夫差讓人把劍送給伍子胥，讓他自殺。伍子胥身為忠臣，視死如歸，死前對送劍的公孫雄說，‘汝可取吾雙目懸於東門，以觀勾踐進姑蘇而行霸，魚皮裹吾屍於池中，看關國江山如何歸越。’這兩顆玄珠，便是雙目珠。”
    老板在說話間已然拿起雙目珠放在手心細細觀摩起來。
    窮奇生生地倒吸一口氣，他根本就沒有想到，躺在老板手心裏的那兩顆珠子，竟然是真正的眼睛！他是第一次聽到啞舍裏有這種東西存在。
    “那麼，雙目珠有何之用？”
    窮奇不由得抱緊身下有些微冷的環狗，他沒有察覺到自己聲音有些輕微的顫抖。
    “觀其知之者，查其所在之地，觀者，為虛體。”老板下意識地握緊手裏的雙目珠，腦海裏不自覺地浮現出失蹤許久的醫生的麵龐，待我尋到你，我定不會再放手……不管，你是否還記得我。
    黑暗裏，老板那雙赤紅的雙目妖冶得幾近要滲出血來。
    在一旁的窮奇並未在意到這點，他隻是抱緊了環狗，咬咬牙，似乎做了一個決定，“能給我啞舍的一個內間嗎？我，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給他療傷。”說著，窮奇低頭看了一眼環狗。
    “飲血結契？你確定要這麼做？雖說《山海經》裏的神獸相互間吞噬鮮血結締契約的事情常有，但失血之人會有體虛，失去生命之感，靈力也會耗損不少。你，確定？雖然你的血會由於契約而對另一方有治愈的功效。”老板緩緩地轉過身，定定看著窮奇。
    窮奇沉默了，他伸出手輕輕將淩亂垂在環狗頭上的長發撩平，然後微微一笑，抬頭堅定地看著老板，“我說我的事，什麼時候不兌現了。對了，我和環狗結締契約的事情別和他說。靈契這事，就算察覺到，但也不會察覺到契約者。我可不想到時候他清醒過來，非要我給他負責。”窮奇嬉笑著，但眼底滿是堅定。
    “好吧。”老板屏息看來對方許久，才默默地點頭應允。
    是了，他們很相像。對於自己愛的人，都是如此堅定，無法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