頁之徊不慎從一丈多高的牆頭跌落，這一跤跌得不輕。若不是從前學戲時有些上竄下跳的功底，知道什麼樣的姿勢受傷輕點，這一摔不死也得殘。
    那白衣女子從牆頭上輕飄飄地落下，被頁之徊嚇了一跳：“你怎麼了？”
    “大概是腳扭了，沒什麼大礙。”他握著腳踝，毫不猶豫地一擰，隻聽“哢嚓”一聲。他痛得閉緊了眼睛。卻半聲也沒吭一下。
    那白衣女子又被他這一下嚇了一跳：“你對自己真狠。”
    頁之徊苦笑一聲：“常有的事。”頓了頓，他又說道，“在下頁之徊。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月涼攸。”
    他扶著牆緩緩地站起來，甩了甩腳，笑道：“月姑娘救我不怕受連累？”
    月涼攸亦笑一笑：“這裏沒人抓得住我。”
    “咳咳，恐怕我們要先跑一會兒了。”她回頭看著巷子的盡頭，黑燈瞎火之間吵吵嚷嚷威喝的聲音傳了過來，“你行麼？”
    頁之徊點點頭。兩個人拔腿便朝著巷子另一頭跑。
    跑出幾十步遠，頁之徊突地將月涼攸推進一條岔巷。那岔巷很窄，隻容一人側身將就著，大概是將軍府與其他府邸的分界。頁之徊靠近外麵，緊張地瞧著外麵的動靜。
    少時，一隊家丁吵吵嚷嚷地跑過，火把的光照得對麵的牆壁通紅，那一張張麵孔煞是猙獰。
    眼瞧著家丁一個個過去，二人剛要鬆口氣，最後一個家丁卻偏偏舉著火把朝這岔巷探看進來。
    月涼攸倒吸一口涼氣。這小小地方她施展不開，縱然施展得開……她抬手抹掉嘴角的血，她也不一定還能撐多久。
    她被抓去倒是不會有什麼事，就怕害得頁之徊再受苦。
    頁之徊倒並沒有想那麼多，抓著那家丁靠近了瞧的機會猛吸一口氣吹了上去。
    火焰向那家丁撲去，那家丁一驚之下失手丟了火把，火把落在地上，滅了。
    “好大的風！”那家丁自言自語了一句，想想這麼大的風裏麵大概不會有人，轉身跟上了大部隊。
    “你真聰明。”憋笑良久的月涼攸在他身邊笑出了聲，不過，也隻是低聲地“咯咯”地笑。
    頁之徊向外麵探了一探，家丁都到別的巷子裏去搜了。這條巷子裏已是一片漆黑。
    “快走吧。”頁之徊壓低了聲音，“我們先爬過坊牆，到臨近的坊裏去躲一躲。隻怕天明將軍會在這一坊著人戒嚴。”
    文澤國的都城有三十八條主幹道，將整個城區分為一百多個坊，由坊牆圍著。城北的這些坊都是大戶人家、皇親貴胄，將軍再大的權勢也無權著重兵圍人坊、搜人宅，更何況目的隻是他一個小小的伶人。將軍若真這樣的話，倒給了那些敵視他的人參他一本的機會――濫用職權！
    即使是粗人也不會這麼不理智。頁之徊想得很是周到。
    坊牆隻有五尺高，要翻過去也不是什麼難事，主要的是要提防這三十八條主幹道上的巡夜們、武侯們。
    這幫家夥可是絕對的心狠手辣，瞧見不順眼的、大半夜還在外麵晃蕩的，一個字，打！倘若打死了，隻能算你倒了大黴，可沒有一命抵一命、為你伸張正義這種可能性――誰讓你半夜裏在外麵瞎逛了？
    一輪涼月掛枝頭。
    頁之徊先爬上坊牆去，那大街上別說人了，連隻老鼠也看不見。他打探清楚，向下麵的月涼攸一招手。她便乖乖地爬上去。
    兩個人從牆上跳下來。黑燈瞎火之間，月涼攸仿佛踩到了個什麼東西。隻聽一聲“哎喲”像午夜貓叫一樣從不知道哪個角落飄了出來。
    月涼攸被嚇了一跳，頁之徊也被嚇了一跳，皆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暼向月涼攸腳邊。
    那兒，一個腰別大刀的漢子正可憐巴巴地揉著自己被狠狠踹了一腳的腦袋。
    “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
    “啊――”頁之徊低呼一聲，“快跑啊！”
    很明顯，這位半夜被不幸踹著了頭的漢子正是個常著便衣深更上街查夜禁的武侯。
    月涼攸也真是，踹著什麼不好，偏偏踹著了武侯。如果原來有千分之一的機會從武侯手裏活下來並且成功地逃出去，現在一點點可能性都沒有了。
    二人拚了命地往前跑，一邊回頭看那還在原地摸著頭的武侯。莫不是被踹傻了？踹傻了倒也好。
    但是，踹傻了一個武侯，還有千千萬萬個武侯在這條街上徘徊。
    不信？由不得你不信！
    瞧著眼前這一大幫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刀光閃閃武侯，二人愣了一愣，連忙調轉了方向繼續跑。
    要是被抓住了，最後多半會被押回將軍府，這是一件很讓人憂傷的事。
    可是，天不遂人願，大道另一邊，兩三個武侯正定定地候在那兒。
    月涼攸抓緊了手裏的綾羅，看來免不了這一戰了。她咽了一口口水，隻覺喉頭甜甜的。
    她也不想讓自己的傷更重，但是，也不能讓頁之徊再回將軍府去。
    不，或許可以避免。她看向身邊那一條深不見底排水溝，心中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