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虎那幾掌倒是把傷者打醒了一點，但是也快打出回光返照了。
    看著傷者繼續翻白眼，肖湘本來不想翻動傷者，現在看來既然問不出來，也隻能這麼做了。
    肖湘在他身上翻了翻，摸一摸背後，發現手上有些濕，看來傷在背後，又淋了雨，可能有發炎的危險，現在發炎的話，無疑是離死不遠。
    當機立斷，她把傷患翻過去，想要扯開傷患的衣服。張虎卻說什麼都不肯，隻嚷嚷著：“不行，不行，恩公你要是這麼做了還有什麼閨譽可言？我不能陷你於不義啊！”
    肖湘推開張虎，看見蘇生也是想要阻攔的表情，就怒了，這群不開化的古人！道：“我是在救人好嗎？！你們這裏要是有誰能救他，那我二話不說就離開。你們誰能？！誰能？！”
    也許她不明白古代的閨譽多重要，但是張虎知道，在很多地方，要是沒了閨譽又沒有背景，嚴重的是要被剁手腳、點天燈、浸豬籠的，八尺大漢“咚”地跪下，狠狠地磕了幾個響頭，含淚道：“恩公放心，今日之事，我張虎保證在場誰也不會說出去，要是誰說，我他媽撕爛他的嘴！”
    “恩人放心，我們什麼都不會說！”
    “是，什麼都不會說！”
    一眾男人都跪下了，他們是封建思想中長大的沒錯，但是他們知道什麼是不守婦道，什麼才是為了他們好，他們很感激，而且性命攸關的大事，人家姑娘都沒說什麼，他們除了感恩戴德，還能怎麼做？
    肖湘深深的看了張虎一眼，轉身去撕開傷患衣服，歎了口氣道：“你們起來，我信你們。”
    蘇生也看著肖湘忙活著，心裏很不開心。倒不是因為閨譽那些的，他也不是個想不透的人，否則當初也不會叛出銅山派，隻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和別的男人近距離接觸，怎麼也不會舒服，看來表露感情要提上日程了。
    “有酒嗎？”
    張虎答道：“有有，兄弟們平時沒事可做，就指望著能喝上兩口了。”從腰上解下一瓶。
    肖湘眉頭緊鎖的接過酒，用白酒幫傷患消炎，清洗傷口，麵對這個人背上一掌餘長的刀痕，她一沒有藥，二沒有工具，能做的少之又少。但是，怎麼能這麼放棄？
    以前醫院裏，有前輩去支援大災難，他們有時候因為地形等原因，器材沒辦法送到，麵臨的一樣是什麼都沒有的窘境，可是他們就能做好。所以肖湘堅信，自己所需的是一點點智商。
    整個廟裏安靜的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見，大家都看著這個女人麵色嚴肅的半跪坐在傷患麵前，低著頭，雙手緊扣著自己的衣褲，似乎在沉思，但誰也不敢出聲，生怕會吵到她。
    半晌，傷患恢複了一些神智，扯著嗓子道：“小姐……我……不怪你……趕緊的……的……實在不行……就給我……一刀吧……痛快……痛快點！”
    “閉嘴！”肖湘一聲怒吼，打斷了這個人的話，自暴自棄的人是活不下去的。整個廟裏又恢複到安靜的狀態，隻有傷患的喘氣聲最響亮。肖湘整理一下情緒，道：“你聽著，你的傷口一掌長，深半指，已經暫時止血，等一下，我要用東西縫合你的傷口，沒有麻藥，你自己忍住，活得了活不了，全看你的意誌，但我不會放棄你。”
    她聽說有人用頭發做過縫合線，現在她要試一試。
    抬頭看了看，張虎的頭發最粗，又長，看起來最結實。所以她道：“能不能借我點頭發？如果可以，都給我吧，這裏還有很多需要縫合的傷口。”
    好在這裏雖然也流行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但是卻沒有那麼嚴格的規定不能削發，隻是張虎弄得參差不齊有些好笑。
    肖湘不顧自己的頭發變得像瘋子一樣淩亂，拔下自己的銀頭簪，將上麵串聯著的珠花扯下，露出一個小孔，把四五根頭發搓成一股，穿進簪子裏去，然後把簪子在火上過了兩下。沒有手術室的無菌環境，也就隻能這麼做了。
    一隻並不尖銳的簪子，要穿過人體表皮的厚度，隻能一邊運內力一邊轉著圈往裏麵紮，簪子頭剛下去，就見血流了出來，迅速彙成一股滑落。
    再堅強的男人，也忍受不了這樣的痛苦，三針以後就隻剩下低吼聲。
    “找東西堵住他的嘴！”肖湘的聲音不可控製的聲嘶力竭。一是怕這個人咬斷自己的舌頭，這樣的痛苦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再一個是因為她自己也害怕，經曆過無數次手術，卻沒有一次連縫合都這麼淒慘，傷患受不住，難道她就承受得住嗎？她的手在抖，借著散亂的頭發來遮擋，她的眼睛裏有一顆一顆的眼淚滑落。
    蘇生發現自己低估了這個女人的堅韌度，他以為他知道，但其實他還是小看了她啊。
    在場所有的人都側著臉，不敢去看那人血淋淋的背，但是她還在堅持著。
    他走過去，用傷患自己的衣服塞進他嘴裏，幫忙按住傷患，又轉頭看了看肖湘，聲音小，但是大家都聽到了，他說：“不要怕，慢慢來。”
    肖湘差一點就拋下簪子，撲進蘇生懷裏痛哭去了，她沒支援過戰爭，沒支援過地震，她隻是個內科大夫，她沒見過這麼悲慘的場景，心理承受力早就已經快接近臨界點了，她都害怕自己會瘋掉，現在她隻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
    張虎這個糙大漢，雖然沒有厲害的武功，但也是血肉堆裏出來的人，現在他看著肖湘滿手的血，他也看不下去了，道：“要不恩公，就讓他去了吧……”
    “閉嘴！我說我不會放棄！”這樣似瘋似魔的大吼著，肖湘知道，隻要傷口不發炎，這個人就能挺過去，這個人的傷口，最怕的就是失血過多和發炎。
    對，正如她所說，她不會放棄，她要救這個人，不止是為了傷患，也是為了自己。
    她臉色一凝，擦掉眼淚，手下的動作更加快了起來，無形之中，竟然用上了靈蛇功的心法，下手更加飛快，就像一道道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