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笙回到烏水村，距離午膳還有一段時間。一聲招呼也不打，就這麼鑽進了房裏，門一關，不知搗鼓什麼。
    啟明很自覺的守在門外。
    公羊是有些好奇，但也僅僅是好奇，與他無關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沒看見算過。
    月如笙在搗鼓什麼？他先是把那皮子在藥水裏洗過一遍，再兩麵都刷過一層藥汁，用鉤子串著掛在了牆上風幹。
    “這皮子，真醜。”月如笙嫌棄道，若是有可能他更想要一張年輕點兒的，手頭這張皮子要小心處理過才能和他的皮膚貼合上，太費事了。
    月如笙想用這皮子做的，是所謂的人皮麵具，貼在臉上遮住他的月紋，行走江湖才不容易被識破。平常那種戴個一兩天的可以人為製作，用一種特殊的植物產出的汁液，混合著藥草，抹在臉上揉捏出人臉的形狀，風幹後再畫出一張臉便可，雖說比較容易，弊端便是不透氣，相當於戴了個殼子在臉上，五天便是極限，再長一些臉可能就爛了。他就曾經看過一個人，用的這種麵具，內鬼之類的人吧，被鎖住以後關了半個月，人沒死，臉卻爛了，之後月如笙也決定不再用那樣的方法易容了，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收拾好了麵具，月如笙洗了手，看了看時辰，啟明敲響了他的房門，“公子，該用膳了。”
    一日三餐自然是公羊準備的，農家小菜，沒有宮裏的精致但卻也是別有一番風味。月如笙吃得優雅，就像村子裏那個教書先生說的，將粗茶淡飯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覺，光是看著就賞心悅目。
    “鎮上的惡霸可算是遭報應了。”公羊扒拉著米飯，順手夾了一棵青菜，說的很隨意。
    “你想說什麼？”月如笙眼不抬，示意啟明盛上一碗清湯，喝了一口，這才回了一句，卻將一個陳述變成了一個問題。
    公羊沒人伺候，自給自足盛了湯，夾了一小段黃魚，“那場麵，據說見過的好些人食不下咽。”
    “哦？是嗎。”
    “你說…一張皮子，能做什麼？”
    “你有答案的，問我做甚？”
    “嗬嗬，你是打算離開了嗎？”公羊放下筷子，慢條斯理的喝著湯。
    “恩，大概…五天後吧。”月如笙也放下了筷子開始喝湯。
    “有什麼打算？”
    “打算？有建議嗎？”
    “安陽城一個月後的大選，清河城兩月後的鏢局文武鬥，安淩城武林第一美女倪彩兒生辰宴，還有…昆城鑄劍山莊名劍粹魂擇主。看你是否有興趣了。”
    “嗬嗬。”月如笙低笑，“昆城再見，我從不食言。”
    “那老頭，大概來了。”公羊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飲盡最後一口湯。
    月如笙也放下了小碗，接過布子擦了嘴，“不知可有榮幸請公羊少主看一場戲。”
    “樂意至極。”
    等三人慢悠悠的來到不過二三十步距離的村口，正巧看見一隊人押著上午賣麵的那個小老板走過來。
    “公子，您…您快逃…呃”老板眼尖得看見月如笙站在村口，高呼著打算讓他離開卻換來了一記重踢。
    “閉嘴！”帶頭的中年男子怒斥。凶神惡煞的，臉上還有道斜開的傷疤。
    “你就是竹月？”
    “如果這裏沒有第二個竹月的話，我是。”月如笙還是戴著紗帽，雖然在摘下紗帽幾個月後又戴上有些不習慣了，卻還是能夠忍受的，“本座正愁沒事兒做呢，你們倒是送上門來了。”
    “大言不慚！給我上！”中年男子大概就是那五爺，那道傷疤，隨著他情緒波動呈現出一種特殊的狠勁兒。
    月如笙移動腳步，眨眼間出現在對方那群人麵前，右手捏著麵前一個小個子的下巴端詳一會兒，“皮膚太糙…不過勉強可用。”說著左手揚起，呈戳刺狀。
    小個子嚇得一哆嗦，尖叫著，“不…不要。”褲子便濕了。
    月如笙可不是什麼殺人魔，手上的動作隻能說是惡趣味。這隊人中，他最關注的是一個瘦高個，那人有一雙漆黑的眸子，透出一股難以捉摸的氣息，月如笙記得自己曾經看過，在軒轅夜身上，在月傾塵身上，在他師傅身上。不是殺意，有人曾告訴過他，那是一個有追求有信仰的人所具備的特質，而月如笙沒有那種特質。他曾經反駁自己也是個執著的人，自己也在為了複仇而努力。可是正如那個人說的，複仇之於月如笙實在是個可有可無的東西，他在努力，但是事實是他並沒有多麼執著，甚至於說他可以將複仇延後，那隻是他人生必經的一條小路，但是卻可以在現在，將來再去走，如果他願意，甚至可以讓別人代替他去走。
    月如笙總是想很多，從過去到將來，但是他向來謹慎，留著一絲心神關注著周圍，所以瘦高個的長劍他雖然躲得有些費力卻並沒有損傷。躲過以後，他看了瘦高個一眼，一個轉身側閃過他的第二劍，手一揚銀光閃過，瘦高個身後的那棵大樹上紮進了一排銀針。
    “速度不錯。”月如笙讚歎。因為他看的清楚，在與銀針不過一指距離時瘦高個側身閃過，待銀針擦過又回歸了原位。
    瘦高個沒有說話，但是那眼裏卻有了更瘋狂的戰意，提劍直接衝向了月如笙。
    “啟明！”月如笙後退躲過一次又一次的劍鋒劍氣。腳底凝聚內力，跳起，翻過了瘦高個的頭頂，順手接過了啟明拋開的長鞭。他的東西丟的差不多了，銀針隻找到了十多枚，玉笛因為出遊而沒有帶在身上，鞭子纏在腰上倒是意外的沒有丟失，瓶瓶罐罐的藥物一點兒也沒剩，倒不是可惜什麼，隻是身上沒有那些東西他總覺得不踏實，好在公羊這兒藥材多，也讓他搗鼓出來不少東西。就在他那看似普通的一跳之中便順手灑出了不少藥粉，一落地效果就出來了。
    瘦高個搖搖晃晃的長劍撐地，“卑鄙！”他嘴唇微動，冷冷的吐出這兩個字。
    “各憑本事。”月如笙反駁，他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充分利用自己的優勢，他向來都是這樣的，也是他唯一不變的堅持。
    月如笙飛身靠近瘦高個，長鞭一揮，啪一身瘦高個臉上就留下了一道鮮紅的血痕。再一甩，卻被他用長劍纏住，“不錯。”他稱讚，雖然說並沒有用特別大的藥量，卻也是足夠藥倒一匹成年的紅雲馬，讓它渾身無力一個時辰的。
    瘦高個似乎並不覺得這是稱讚，麵無表情從靴子裏抽出了一隻匕首，反手就是一刺。
    月如笙躲過了，卻也給了他更多的時間調整狀態。兩人似乎都開始興奮起來。
    “莫逆，你是廢物嗎！”這時，一直旁觀的五爺開口了，第一句就是這讓月如笙最反感的語氣和內容。
    “老頭，閉嘴！”
    “小子，老夫不出手是不想別人說我五爺以大欺小，可不是老夫怕你。”
    月如笙沒有說話，周身殺意四起，他向來很能控製自己，若真動了殺心卻也沒什麼人能阻止。
    月如笙可以是濁世佳公子，也可以是亂世血修羅，隻要他想。他的速度向來很快，一眨眼的功夫便擦過了五爺的身體，五爺就保持著站立的姿勢，不知不覺間失去了生息。
    “魔鬼！”一眾手下尖叫。他們不過是小嘍咯，哪裏見過這種場麵，一邊叫一邊慌亂的四散奔跑。
    然後，他看向那個瘦高個。隻見他不再動作，隻是站著，“要殺要剮，隨你。”
    那句話明明是非常有氣勢的視死如歸，月如笙卻笑了出來。“我可不是什麼殺人魔，我隻是想給自己的衝動善後，而他”月如笙指了指身後的五爺，“隻能說是運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