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湖仗劍  第二十八章 落子無悔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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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如笙終於在醒來後的第七天可以下床散步了,他算是受夠了這種走到哪兒都要人抱著的狀態了。
    這裏是村莊,靠山吃山,藥材那是絕對不用說的品種齊全品質有保證,起碼月如笙要求的他們都給弄到了,而且七天就把身子基本養了回來。
    這天,月如笙很是愜意地坐在小院中曬太陽。村裏人純樸,救了他不說還各種好東西都往他這兒送,弄的月如笙都有些不好意思接了,不接吧,村裏人不肯,接吧,總覺得自己占了便宜。後來呢,他隻能接了,然後讓公羊清殤還給村民。一來二去,村民居然對他更熱情了幾分。
    公羊的小院紮在村口,來來回回進進出出的他這裏都看得見。村裏二十多戶人家,不算多,曬曬太陽打打招呼的基本就認全了。月如笙如今可算是村子裏的名人了,模樣生的好,又知書達理,能文能武,引得一眾情竇初開的小姑娘暗許了放心,媒婆都找上門來了。月如笙不由覺得好笑,就他這麼個來曆不明的人,也不知道防備…莫說他不會對村子做些什麼,可若真的有利可圖,他明白自己絕對不會像現在這般純良。就像軒轅夜說的,他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啊。
    這麼幾天,公羊清殤對他也沒有那麼明顯的敵意了,兩個博學的人呆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聊,從四書五經到詩詞歌賦,從天幹地支到星象風水,氣氛倒也不錯,兩人文鬥的風采更是使得五裏三鄉一眾適齡女子春心萌動,不得不說,有幾分本事的男人總是很吃香。
    可這日子月如笙還是習慣不了,就好比一個人做慣了粗活,突然讓他去享受生活不用勞作了,他也會渾身不自在。月如笙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這樣的狀態,他從小雖說不是錦衣玉食,但宮裏的東西怎麼也不會太差,嫁去聖嵐以後軒轅夜更是以自己的標準來喂養的月如笙,可想而知,這兩種生活是怎麼樣的差別,以至於他現在還沒完全適應這種鄉村生活。
    “你們這些公子哥啊,就是嬌氣,受不了苦。”公羊清殤略帶鄙夷,月如笙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討厭……嗯,富家公子,就月如笙看來,他和鄉村山民是絕對不一樣的,就學識來說就很明顯。情傷?月如笙隻能想到這個,要知道,情之一字可算是最傷人的,百毒不侵又如何,心傷了卻是無藥可醫的,防不勝防啊。
    二人支著桌子對弈,月如笙落子,回他一句“你這是一棍子打死一船人,這可不公平。”
    “公平?這世上……哪有什麼公平。”公羊清殤落一子,回月如笙一句,又說:“你可不像是這般天真之人。”
    “這你可就看錯了。我向來是最天真的。”月如笙反駁,手上也沒停下,隻是兩人都心知肚明,這公平不公平的,誰又能說的清呢,公平與否的標準究竟又在哪裏呢?
    落子無悔,既然落了子,作了這樣的決定自然就無悔……世上不曾有後悔藥,他們都明白,就像下棋對弈一般,無悔。
    也曾有人問過月如笙,這麼做他真的甘心嗎,月如笙不知道,他迷茫了,仿佛步入了迷霧中,一步步的越陷越深,可是讓他就這樣放棄,甘心嗎?他說過的,不甘心,那樣堅定。所以,那個人放任了他所有的行為,放縱了他的心。那個人說:決定了就去做吧,落子無悔,你進行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博弈。
    月如笙還記得,那時候他剛剛學會下棋,剛剛一步一步被那人逼進了絕路,剛剛明白了所謂的黑暗。落子無悔,他記得,永遠都記得。所以,一步步走來,就算是屈辱多過了他所有的努力,就算死亡一步步將他逼上了絕路,就算……那可能付出生命的代價,他也無法反悔了,就像他一直記著的那樣,落子……無悔。
    “落子無悔。”他輕輕呢喃,包含著深情與回憶。
    “什麼?”公羊聽見了他的呢喃,但是不真切。落……悔?是什麼?
    月如笙抬頭看了公羊一眼,沒有解釋,隻是繼續落下一子,一改先前的調侃,沉默了下去。
    公羊看不透月如笙的眼神,有憐憫,有懷念,有珍惜,似乎還有一種他最為熟悉的堅定,一如他所堅持的,那種堅定。他不懂,月如笙究竟是想到了些什麼才會露出這種複雜的心情,表露出這種複雜的眼神,又為什麼,是看著他的眼神。這當中究竟意味著什麼?公羊清殤猜不透,也突然不想去猜了,他知道對麵那個和他談笑風生的少年也是個有故事的人,若沒點故事,十六歲的他怎麼可能受那種傷?誰又能那麼狠心的對他。情人?愛人?朋友?或者家人?或許有人會說他心胸狹窄,可是誰又能確定那些所謂的家人就真的當你是家人?那些所謂的朋友不會因為利益而出賣自己的良心?
    月如笙自然不知道公羊心裏的想法,但是這兩人就是這般相像,隻是月如笙現在還有能夠信任的人,而公羊……似乎已經放棄了去信任。
    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比其他的獸類多了感情,月如笙不知聽誰說起過這句話,但這話卻不假,飛禽走獸是冷酷的,他們的一生都是在獵食繁衍中度過,沒有所謂的背叛,隻有失敗與成功。哪用和人一樣,互相猜忌,互相利用,最後……防不勝防。
    “喂,你後悔嗎?”最後一子,月如笙終於還是問了,人總有好奇心的,更重要的是,他想驗證,這個人是否真的和他是同一種人。
    公羊放下棋子,他很幹脆,輸了便是輸了,這不是丟人,而是技不如人。“後悔?你問的是什麼事?”他故作輕鬆,一麵收攏著棋子,一麵回答。將布局弄亂,黑白子混在了一起,像個小孩子一樣,再一顆一顆擺在棋盤上,小心翼翼的仿佛對待什麼珍寶或是易碎品。
    “我以為你知道。”月如笙看著,沒有打擾他的興致,看得津津有味,就好像公羊做的不是無意義的,更像是在看某位名畫手作畫一般。
    “那你呢?你後悔嗎?”公羊反問,這似乎是他一貫的伎倆,或者說,他和月如笙都喜歡這樣,將問題再扔回給提問的人,就好像他們都已經胸有成竹,把其他人都看了個透徹,從骨骼內髒到皮肉毛發。
    月如笙似乎也猜到了他這一出,難得沒有再反問回去,而是回答說:“我們不一樣。性質,理由,最後的結果,都不一樣。唯一相似的隻是這裏。”他指了指自己的心,“我們的心同樣的堅定。”
    “你不都知道了。”
    “有人跟我說過,落子無悔。我一直記著,一直都無悔。那你呢?可是無悔?”
    “落子……無悔嗎?嗬嗬,我自然也是無悔。都到了這畝田地了,縱使後悔有用嗎?”
    “有用無用暫且不論,我隻問你,可曾後悔?人啊,就是這樣,從來都不肯正視自己的心,但是也正是這樣,往往都會在開始遺忘這兩個字——後悔。可到了最後卻總是去尋找那所謂的後悔藥。與其奢求這種不存在的東西不如在行動前想明白所有。你後悔嗎?”月如笙看著公羊清殤的眼睛,那眼神,就像在說:‘不用掙紮了,我已經把你看透了’一般,讓公羊清殤很不舒服,但是不得不說月如笙很聰明,也想得很透徹,絲毫看不出他才十六,他的心就是公羊清殤都自認比不過。
    這次,公羊也沒有再反問,他大方的迎擊了月如笙的目光,說道:“我後悔過,後悔自己的天真,後悔自己的無知,後悔自己看錯了人,信錯了人。我曾經後悔過很多,但不曾奢望後悔藥。我曾痛恨自己為何是人,要被這樣的情感所掌控,若我是那翱翔的雄鷹,那草原的野狼,是否就不用再為所謂的情,愛傷神。可我是人,我沒法擺脫的身份在這裏,我沒法改變的命運也在這裏,我已經後悔夠了,現在,我要讓傷害我的人後悔。這個答案,可是滿意?”
    月如笙笑了,笑的暢快,他有何不滿意的,這種人恰恰是他最欣賞的,敢愛敢恨,敢作敢為,就像他自己所信奉的那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畢千百倍償還!
    “公羊子賦,你這個朋友我月如笙交定了!”
    一方麵道出了自己的身份,一方麵又指明了對方的身份。這個時候攤開來說不得不說月如笙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現在他勢單力薄的急需要幫手或者說可信任的同伴,他可以給予公羊子賦一定的信任,因為對他的欣賞。就好像他和軒轅夜互利互惠的開始,江湖行可不是有興趣就能做到的,他需要一個勢力……一個讓他能將所謂的江湖攪亂的勢力,而條件需要自己創造,沒有棋子可落,如何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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