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就是因為穀中我們諸位弟子才讓醫仙穀遭受劫難，穀中大火燒了三天三夜，火光映天，師父救了我們一眾，護的我們周全出穀及至各家救兵到來，才趕去就找尋小師弟，卻是去的遲了，師父看著後山崖兩位師哥的絕書，隻記得是吐了一口血，從那時起每至秋涼總會有些咳嗽，這麼多年師父雖不曾開口有過埋怨，各家卻也都是知道的，虧欠這個詞沉重的在江湖裏承受不起。”如今說起來這些也無法做到淡定若常，但還是繼續講著。
    “隻是可惜了我那小師弟，若是活著不知道會出落成哪般模樣呢？是簡單的聽從師父的意願學醫呢，還是耍脾氣要學武，也不知會不會也如小兄弟你這般靈動，不，也許比你還要更惹人疼愛。他天生就愛撒嬌，即便是男兒身，耍起賴來從也不曾讓人覺著厭煩。”一壺茶已涼，說話人的指尖終於攀上了杯沿，青蘇白底，茶色青青，襯著這樣的景，未曾飄散的話音裏的幽涼，愈漸侵蝕人心的溫熱，感同身受的疼痛襲上心頭。
    雕蘇木桌前男人的對麵，坐著一個小小的人兒，似懂非懂的杵著下巴聽完了這位陌生男人的全部講述，他覺得坐在他對麵這個人好像很悲傷，可是他隻能說是很抱歉啦，他在等他的小爹爹，偷偷的看一眼臨窗的街，還是沒有他期待的人，不滿的鼓鼓腮幫撅起了嘴，軟潤的聲音，“那你一定是很疼愛你的，那個那個小師弟。”
    小爹爹到底去哪兒了，怎麼還不來接他呢？管家吳伯伯說過會有窮人家的爹爹把孩子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然後趁他的娃娃不注意走掉，這就算是把孩子丟掉了，但是是因為窮，沒辦法，養不起才會這樣，可是這次離家前他問過吳伯伯，吳伯伯說過爹爹很有錢，那應該不會把孩子丟掉吧。
    “能知其後，初時定不那般，青釉想想諸般表現已多為後悔。”一壺新茶已經被店小二重新換上，倒一杯給麵前心思遊離的人兒，他的心不在焉已經寫滿了整張小臉兒，那張臉就快要盛不下多餘情緒的不滿了。
    喝一口，“好香，”一番掙紮但還是放下了，“小爹爹說過修叔叔叮囑過的，我不能喝這種茶不然會咳嗽，晚上會睡不好，要是兮陶睡不好小爹爹也會睡不好的，兮陶不想要這樣。”低聲碎碎的念叨。
    男人的臉終於爬上微微的笑意，直接忽略過那一通念叨，“我那小師弟喝茶也是，沒有什麼形容詞隻說好香，既然不能喝這種茶，那我就讓人換一壺果子茶。”手輕揚，就有眼色極佳的小兒上樓，男人在小二的耳邊低聲輕囑，小二點頭連聲應和下樓。
    沒多久小兒又上樓來了，隻手拎著茶壺，勻出的一隻手利索的還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盛著些荷葉糕，蜜卷兒等的孩子愛的吃食。
    果然，小人兒的注意力有所轉移，羞羞怯怯剛要伸出手就被一聲嗬責止住，“兮陶！”
    “小爹爹。”小人兒立馬從凳子上跳下來朝著來人小跑，拽著來人的衣擺仰起頭等著，好像是等著什麼，沒多久，末了還是小人兒自己開了口，“為什麼沒有冰糖葫蘆？”
    “山楂開胃，幫助消化，你的腸胃不好不能吃這種幫助你消食的東西。”揉揉小人兒的頭，輕撫那一頭柔順的烏爍。
    “嗯。”別別扭扭的鬆開拽著的衣擺，低頭玩著手，小小的人兒貝齒咬著下唇用沉默表示不滿，
    “怎麼，不開心了？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你修叔叔說的，他可是特意吩咐叮囑我不能給你吃糖葫蘆。”他的小寶貝難得有要求他當然是立刻就答應了，然後就惦記著要做到啦，本來他都買了，可是修越說不能給小家夥吃，於是隻好便宜了路邊的小乞兒。
    大大的眼眸裏有水光閃爍，皺巴巴的小臉兒好不委屈，本來還想再逗小人兒一會兒，這下子看著委屈的模樣是實在不忍心了，掏出懷中的紙包，將小人兒攬在懷中複又在桌前長凳上坐下。
    臉貼在溫暖的懷中，張開手臂抱住小爹爹，小人兒的情緒已經到了最高點，可是卻又不願意當著外人的麵兒哭鼻子，隻好用力的嗅嗅鼻子算是舒緩情緒。
    懷中人兒有些厚重的喘息，蘇須信趕忙停下正在打開紙包的動作，撫摸著小人兒的後腦勺，拍拍他的後背，端過桌前的清茶喂兩口，“兮陶兮陶，看看這是什麼。”語調輕揚的歡悅引得小小的人兒扭過頭終於分了點心神給小爹爹，
    “蜜餞。”軟軟帶著喜悅的聲音，確認那抹委屈終於從小人兒的眼裏消失，蘇須信終於抬頭看看對麵端坐的人，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少公子對令公子很是上心啊。”端起茶杯，看著正在費力的伸長胳膊想要拿蜜餞的人兒，洛青釉的指尖摩挲著杯壁，感受瓷器精致的蘇紋。
    “這是須信唯一的幼子，自然是最為上心，但未知公子如何稱呼？”他更感興趣的是，為什麼這個人會對他的寶貝兒這麼上心。
    “在下姓洛，名青釉，因家父平生素愛青瓷，適逢出生時家父燒出一樽上等青花，釉色甚佳，故此得名，也算是得了家父的偏愛吧。少時曾師從醫仙穀穀主醫歸年，家師有一幼弟，也是我的小師弟，”淡淡的盯著杯內青色，手指指關節有一下沒一下的叩擊著桌麵，“我那小師弟自幼乖巧，隻是多年前丟失了，一晃多年，門主幼子看著很像我那位多年未有音信的小師弟，故此對門主的幼子感慨萬千。”
    “哦，原來是江北洛家，”那知道自己是誰就不奇怪了，不忍心看著懷中小人兒一直伸長手臂在夠那一包蜜餞，輕輕地伸手替他往麵前拉了拉，看著他摸了一塊塞進嘴裏，才抬頭看看對麵目光深邃之人，“倒也不是第一次有人誇我的兮陶乖巧了。”僅僅是想說長的像嗎？還是有別的意思？
    真的好甜，愜意的眯眯眼，打量著桌上兩個人都在談的入神，用力的咽下嘴裏的半塊蜜餞，剩下半塊蜜餞握在手裏，小小的人兒偷偷地打了個嗬欠，靠在小爹爹的懷裏就閉上了眼安然入睡。
    “兮陶？好名字。”拈一塊荷葉糕入口，洛青釉喝了一杯茶，“太甜了。”
    “所以我的兮陶不能吃這些，吃完了身體會不舒服。”口味果然偏甜，外麵這種一般的茶樓能做出什麼精致的點心，還是家中的大廚更為可靠，做出的點心精美可口，每次小人兒看了總是會萬般歡喜。
    “常年如此？”剩下的半塊荷葉糕洛青釉丟在桌上，細微的白色粉沫散落開，墊著原色木桌像是漫散的雪蘇，不由得讓他想起有一年穀中雪蘇漫天，風翎在門外亂跑有幾片雪蘇掉落在他睫毛上的慢慢融化的場景。
    “也不是，隻是在深秋身體才會不適。”輕輕地拍拍小人兒的後背幫助他順利入眠，蘇須信很欣賞這個小家夥難得的在外麵顯露出的這種會依靠別人樣子。
    “令公子少時落下的毛病？”風翎眨巴著眼睛抖落睫毛上雪蘇的鬼靈精模樣在蘇須信話語聲中抖動，和現實慢慢的重疊，洛青釉抬頭視線落在對麵懷中人兒的一頭青絲。
    “公子不覺得問得多了？”端起茶杯剛要喝，鼻尖香味，皺眉看看杯中，原來是常年不飲茶，他竟也給忘了茶味了，情急之下竟然給小人兒喂了茶，看來今晚他的寶貝又要受罪了，怎麼能這麼不小心？絕對不能再了。
    “令公子今年十歲，算算我那師弟也是，請恕在下問得唐突，我隻是覺得很巧。”放下杯子，洛青釉目光灼灼的看向蘇須信。
    迎上目光，蘇須信起身，抱緊懷中熟睡的人兒，“若是從前須信便是不能體會那種傷痛的，但是幼子降生後，須信很是能理解你的心情，對此須信很是遺憾，但是時間不早了，幼子兮陶體質甚弱不經舟車勞頓，所以請恕須信先行拜別。”這個人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給他一種很不安的感覺，他的視線落在兮陶的身上時候讓他覺得很不好，他要離開。
    “既然門主要走，青釉自然是也不能強留，還是期待與令公子的再次相會。”洛青釉低下頭又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動作漫如浮雲。
    蘇須信摟緊人兒疾步走出茶樓，淩寒幾步走近遞上一件厚厚的風衣替自家主人披上，拉好正好完全遮住少主人。
    “爺，會不會是有意親近？”看家主駐足，淩寒說出自己的見解。
    “大抵是有意接觸，但是沒有惡意，任何人初見兮陶都是會說他長得漂亮，但是洛青釉沒有，如果是刻意的避開那就太過假了，會讓人有所察覺，這隻能說他是真的見過兮陶這般模樣兒的人兒。”抬頭看看樓上，洛青釉纖塵不染的拂袖起身對著他笑，回敬一個風輕雲淡的笑，蘇須信以口型說著，“但是，兮陶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