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楚歌在百姓的心中不僅僅是一個將軍。
    自從獲封定國將軍以來，他在翡京多個地方建立了書苑，隻收留那些窮苦落魄的書生才子，卻並不納為自己的門客，而是每半年請來朝中有名望的大臣，進行一些選拔納入自己府下。最開始時朝廷上下爭議不小，不少人以此彈劾莫楚歌，認為他在借機安插自己的勢力。然而莫楚歌在書苑初具雛形時，便將書苑交予了官事府，讓他們代為發展。
    除了文人他也看中將才，在朝中積極推進將才的選拔，最終建立了一套完整的選拔體係，對軍師以及武者有著不同的試煉方式。而他則每次都是主考官之一。
    同時他對於救濟百姓有著另一套看法，購下翡京城外的大片荒地，同時在翡京西麵開了一些小型的店鋪，提供一些讓他們自食其力的機會。
    然而朝中依然不停產生質疑聲，認為他在借機拉攏一些人才。而一旦這種聲音出現，他便將這些產業的支配權交給朝廷。
    那幾年，各地才人能士都湧進了京城。
    百姓都說莫楚歌沒有私心，是真真的當得了定國二字。
    聽聞這話後的莫楚歌卻是一愣，因為他雖然有著這一片好心，但是實施起來確是困難重重，最後他能夠做成這些事，更多的卻是因為另一個人的幫助。
    將軍府的管家姓張，單名一個或字。
    從莫楚歌十八年前獲封定國將軍，賜這位於翡京正中位置的將軍府時，張或便在這府裏了，那時的他年紀將將才過二十，隻少了當年莫楚歌五歲。
    外人見了他，都感慨這般俊俏的小年輕居然願意屈身當一個管家，他卻隻是謝過，也並不放在心上。
    人人都道他是個處事圓滑縝密的人，卻不知道他在莫楚歌背後究竟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莫邪卻是知道的。
    四年前她們離京時，在前夜軒轅雲寧去找了張或，將將軍府的大半財物交給了他，然後交代他將這些東西散給府裏上上下下的人。
    莫邪拱到張或的懷裏，張或摸著她的頭，然後道，“這些東西我便替夫人守著。若是有一日夫人回來，還是用的著的。”
    軒轅雲寧頓了頓，道，“我……怕是不會回來了。”
    張或捏了捏莫邪的臉，道，“夫人若是不回來，那麼莫邪也是有可能回來的。”
    莫邪一愣，抬頭看了看張或，道，“可是莫邪一定會和娘親在一起的呀。”
    張或笑了笑，道，“沒了將軍府，我卻是再沒有地方可去了。就求夫人給我一個容身之所吧，這地方，我就先幫夫人守著，其實，也算是替我自己守著。再說了，府裏上上下下的人多為無家可歸之人，沒了這將軍府，他們又能散到哪裏去呢？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地方現在朝廷還沒有接手，我可還要去幫幫忙的。再者說，之前將軍和我商討要建一個落天，此時才剛剛開始呀……”
    軒轅雲寧心裏突然便如針刺般。
    麵前的張或還是笑著在哪裏講那些想好的事情，軒轅雲寧大叫著打斷了他。
    “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楚歌不在了！他不在了！”
    張或卻仿佛沒有聽到般，還是淡淡的笑著，道，“他不在了又如何？他留下的東西還在呀，我說過要幫他完成這一切的。”
    留下東西在又怎麼樣，他，他不在了啊。
    軒轅雲寧終究是控製不住，跌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莫邪慢慢地站了起來，過來抱住了軒轅雲寧。軒轅雲寧摟住了她，莫邪的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
    張或看著麵前擁抱著哭泣的母女，心裏閃過一絲不滿。身為他的妻女，怎麼能這般沒有出息，連著他的心血一起丟下，自己要去過自己的生活麼？但是難聽的話也並沒有說出來，他隻是站了起來，然後冷冷道，“將軍府我會守住的，你要逃，那便逃去吧。”
    當莫邪站在將軍府外，看到張或一身黑衣站在門口的時候，便閃過了那時的場景。
    隻是四年，但是張或卻已經滿頭白發，正當壯年的他，卻看起來如此蒼老。
    因為之前莫邪和軒轅雲寧離京時並未聲張，所以知曉這件事情的也隻是一些朝廷官員和皇親國戚。雖說城中也有巷裏傳言再也沒有聽聞過她們的消息，是否也像將軍一樣意外身亡，但是百姓想著她們都是女流，深入簡出是正常的，何況將軍府如今還看起來這般好，慢慢便沒有再提。
    此次莫邪她們回來，也並沒有什麼隆重地儀式。九王爺也向皇帝提出讓她們母女倆住在自己府內好照顧，皇帝卻回絕了，道，“將軍府不是還留著麼，回那裏住吧。”
    麵前的一幹人等則是早早收到了消息，出門來候著等著莫邪她們回來。
    軒轅雲寧現在在轎子裏，張或連忙叫人把她給送回了房間，太後也差了幾個太醫過來將軍府隨時候著，此時的莫邪便還站在門口，看著麵前一群一把鼻涕一把淚看著她的那些老麵孔，有些感動。
    張或還在站在那群人麵前，看不出太多表情，他道，“郡主先進來吧，外麵風大。”
    他背後的一個婢女快步走過來，塞了個東西給莫邪，莫邪感受到手上一熱，低頭一看，是個小巧的暖手爐，外麵套的布上麵繡的是她最喜歡的垂絲海棠。
    繡娘。
    名為繡娘的女子抬頭看了下莫邪，眼中紅彤彤的，好像一忍不住就要哭出來一般。
    莫邪點了下頭，則是帶著後麵的九王爺、軒轅木和鳳棲進了將軍府。
    雖然已經離開了這麼久，卻絲毫沒有變過，還是離開時的模樣。
    結滿冰的湖麵以及旁邊亭子中央放置的幾個套了絨套的石凳，還有這條走廊旁的假山，看著麵前的場景，無一不是自己熟悉的樣子。
    到了自己居住的小苑時，突然從裏麵奔出來的大黃一下子就跳到了莫邪的身上，舔著她的臉龐。
    看著身旁的張或不苟言笑的模樣，莫邪動了動嘴唇，卻也沒有說出那兩個字。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