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前身為何，既然身在人間，便要過人間的日子，遵守人間的規矩。天向晚的話似乎是別有深意，月慕明如此聰慧一人，又怎會覺察不出來。
    隻是這樣突如其來的像是保證不會做壞事一樣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怎麼都像是在欲蓋彌彰。
    “向晚公子，客氣了。”月慕明直起身子，作揖的手臂也落了下來，墨玉般的眼睛黑的能把人吸進去。
    天向晚淺淺的勾唇一笑，引著月慕明在小幾旁左邊的圈椅上坐下。
    月慕明剛落下座，桃紅便將衝泡好了的茶水端了上來。
    “外麵候著。”天向晚接過桃紅手中的茶水，將其中的一杯放到月慕明手邊。
    月慕明雙手輕捧，以表謝過主人之意。
    剛才端茶的桃紅，在得了天向晚的命令後，立刻捧著端茶上來的盤子，匆匆出了門去。而另一個被天向晚喚作蘭兒的女子，自始至終都是親昵的站在天向晚身旁，形狀親昵的拉著他的手臂。
    此刻她正亭亭玉立的站在天向晚身旁，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搭在天向晚的左肩上，一張口便是含羞帶怯似的嗔怪：“向晚，家中有事你何必親自出來呢，交給我處理不好嗎？”
    這樣輕佻的動作，如此不顧大體的在月慕明麵前做出來，兩人的感情究竟是親昵到了什麼地步，月慕明不自覺的將視線往右側偏了一偏，眼不見為淨。
    看著月慕明不著痕跡的轉移了視線，天向晚唇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一雙骨節分明的修長玉手輕輕拍在落在肩上的小手上，聲音低沉的有些惑人：“怎麼會呢，我不過是在替蘭兒擔心，畢竟這幾日來，蘭兒一直為我操勞，向晚怎麼舍得呢。”拍在肩上的手不著痕跡的用力幾分，天向晚扭頭瞧著女子罩著麵紗的臉說道：“蘭兒還是回臥房好好休息去吧。”
    寬慰的動作，體貼的話語，眼前一幕，多麼像是情人間最甜蜜的交流。如果忽略掉天向晚那不達眼底的笑意，這樣說來也確實不錯。
    “向晚……”那個被喚作蘭兒的女子，似乎還是有些不舍，戀戀的抓著天向晚左肩，並不想離去。
    直到天向晚挑著眉揚聲喚女子的名字，那女子才鬆開手，悻悻的從天向晚身邊抽離。行至門旁卻又駐足回望，瞧著已經互相對視的兩人，狠狠地跺了跺腳，關門而去了。
    “怎麼？月公子有話要說？”天向晚端起茶杯，有一下沒一下的拿碗蓋撥著茶碗裏的茶葉末。
    “向晚公子剛才那樣說，恐怕會讓那位姑娘有什麼誤會的。”月慕明回答道。
    天向晚撥茶葉的手一頓，挑著眉看著垂著眸意味不明的月慕明反問道：“月公子會這樣說，莫不是誤會了什麼，或者是想起了什麼？”
    月慕明眨眼，濃長的睫毛掃過一雙烏黑如玉的瞳孔，瞳孔中倒映著一個紅衣紅發紅眸的男子。他確實是想起了什麼，他想起了今日在雜貨攤的事情。他當時雖未曾反應過來，可這事情，隻要回過頭來稍加思考，便能將其了解透徹。
    當時天向晚從絹花中取出了一根絲線，送給月慕明。在雜貨攤老板眼中，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如同男子買絹花送給喜歡的女子。當然月慕明並不認為天向晚也是這個意思，可既然肯花五十兩買下送人，至少也說明那個人必不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吧。
    當時隻顧心中疑惑，並未留意天向晚的神情，可如今看來，想必是同對待這女子一樣吧。
    嘴邊是溫言軟語的調侃，眼底卻是深不見底的冰冷。
    “我原以為你隻是偶爾的開些玩笑，卻沒想到你本來的性情便是如此。”月慕明說，壓抑的聲音中有一種被自己很重視的人欺騙的意味。
    聞言天向晚卻是“哈哈”兩聲，笑了一笑，停在茶碗上的碗蓋又緩緩地一點點的磨著茶碗的邊緣，天向晚問他：“月公子道隻是不知月公子口中的我的本性，究竟是怎樣的呢？”一雙琉璃紅瞳泛著刺人的寒光看著月慕明。
    月慕明頓時如墜五尺冰窖，周身都泛著冷，一絲絲寒氣貼著肌膚滲入骨肉，融入骨血。他這才發覺自己剛才的話說得有多重，而這句話，顯然觸及到了天向晚底線。以至於將他深埋在眼底的冰冷，刺激了出來。
    覺察到這一點，刺骨的寒意似乎也不是那麼難耐了，一團暖意從胸腹緩緩膨脹，沿著周身血脈，送入四肢百骸。
    “怎麼？月公子說不出來了？”半晌沒有得到回應，從月慕明萬年不變的臉上又得不到半點信息，一向懂得拿捏人心的天向晚，心裏忽然沒底了起來。
    月慕明抬眸，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並非如此，剛才的話，在下說的有些重了。”
    還以為這個人會皺著眉頭，一臉義正言辭的指出他是如何的心狠手辣，玩弄人情，卻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個退一步的回答。天向晚挑著眉重新審視眼前的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