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消失在偏殿門口的火紅身影，月慕明這才想起了一件方才被他忽略的事情。
    那個有著一樹流火之稱的天向晚，那個可以像人一樣正常的沐浴在陽光之下的天向晚，不是人，是鬼。
    一個鬼，在看到別人為亡人進香時會說出這樣的話，究竟是遭遇了什麼樣的不幸？
    月慕明覺得心有些緊，連呼吸也有些不自在起來。
    偏殿內老人家擺擺手，招呼月慕明坐下，並熱情的給他遞上了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水。
    月慕明端在手中，手心上傳來茶水的溫度，讓他不由自主的想知道，能自由自在出入於陽光之下的鬼，是不是和其他沒有體溫的鬼不同，和手中茶杯一樣是有溫度的呢？
    月慕明想著，端著茶杯的手指，輕輕劃過杯身，指尖在茶杯上的花紋處反複摩挲著。
    人都說掌心的是命運，命運坎坷的人掌心的紋路會更複雜些，不知道這說法準不準。那鬼掌心的紋路又是什麼樣的呢？像這杯壁花紋一樣雜亂無章，又或者是像他的眸子一樣透徹清晰？
    “月公子？”老人家和天向晚寒暄完，扭過頭來便看到月慕明捧了茶杯良久卻未曾動飲分毫。再往上看，隻見月慕明兩眼發亮，卻找不到焦距，顯然是神遊天外的樣子。
    好奇這樣一個全身都透著無欲無求的禁欲氣息的人，究竟是什麼入得他眼，讓他分神，便忍不住開口喊了這麼一句。
    捧著茶杯的手輕輕一顫，又不露痕跡的穩住，月慕明有些尷尬的抬眼瞧了老人家一眼，歉疚的說道：“在下失禮了。”
    老人家自然不會因為月慕明一個走神，便和他計較，方才喊他也不過是一時好奇，可這樣的話又不好明著問人家，老人家有些不自在的端起手邊的茶杯，清淺的啜了一口，方才回道：“無妨，無妨。”
    月慕明也端起茶杯，朝老人家敬了敬，放在唇邊飲用之時，墨玉般的眼睛不經意的瞄了一旁的天向晚一眼。
    就這一眼，被年過花甲的老人瞧見，頓時將月慕明方才所思所想的人猜了個透徹。嗬嗬一笑，跟著端起茶杯，回敬一口。
    天向晚則是挑著眉瞧著笑得一臉頓悟的老人，紅琉璃般的眸子裏驚詫一閃而過。
    他顯然和老人一樣好奇，月慕明方才讓走神是什麼。隻不過老人從月慕明飲茶之時的那一眼中，將一切看了個透徹，天向晚卻未曾明白半分。
    這便是一個有經曆有閱曆之人和一個沒履曆沒過去的人的區別。
    因為經曆過，才會懂，才會明白，才會從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中，覺察出他言語中未曾道出的意思。
    那時候，他們都還不知道，一個人會費盡心機的去了解一個人，會情不自禁的去關心一個人，更甚至是不問因由的去保護一個人，是因為一個人愛上了一個人。
    所以月慕明聽出了天向晚琴音中的迷茫，會問他為什麼而迷茫；看到他大膽的出現在陽光之下而沒有受傷，會為他輕輕舒一口氣；想到他曾經可能受過的苦，會因他而感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