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主人就在裏麵，月公子進去有什麼疑惑直接問他便是。”小妖巧笑著回頭：“千萬不要和主人繞彎子，不然你問不出什麼的。”
    月慕明點了點頭，對小妖好意的提醒表示感謝。
    盡職的小奴兒將墨綠色的門簾打起，眼神淒淒的看著道長進了內屋，直到他筆挺修長的身姿被屋內鏤花的木雕屏風擋住，小奴兒才依依不舍的將門簾放下。
    放浪小奴兒的離開，讓月慕明霎時間放鬆了不少，一口濁氣輕吐。
    屏風後的擺設並不多，西牆的一張紅木雕花拔步床，北牆四扇畫著山川草木的壁掛，靠南的窗前放著一張金絲楠木的羅漢榻。
    一襲黑衣的男子一手支著頭，正慵懶的斜倚在榻上，如瀑的青絲一直垂到地上。窗外通天的燭光照進來，映出榻上男子清瘦的輪廓。
    月慕明對著斜倚在榻的黑衣男子行了一禮：“在下昆侖山閬風苑月慕明，想請教前輩除了禦火宮的人，還有沒有人可能將火係仙術練到反克水係仙術的地步。”
    軟榻上的男子撐著頭的手動了一動。
    月慕明看道榻上的男子支起身子，從軟榻的另一邊的小茶幾上，取過兩隻印著柳葉纏枝紋的酒杯。
    男子將兩隻酒杯注滿，左右手各端一杯，走到玉綠道袍的道士麵前：“仙界百花仙子親手釀造的百花釀，不嚐嚐嗎？”
    月慕明一推手，將男子送到自己麵前的酒杯送回：“閬風苑苑規第二章第十六條：閬風苑弟子不得飲酒食肉，違者杖刑，罰思過崖思過。”
    黑衣男子有些掃興的將送出去的酒杯放到自己嘴邊，一仰頭酒杯見底。男子一手轉著酒杯，萬分可惜的瞧了道士一眼：“可惜了，小妖沒有告訴你，我不喜歡不喝酒的人嗎？”
    “他隻是告訴在下，不要說話和先生繞圈子。”月慕明就連想為人開脫都顯得這麼理直氣壯。
    黑衣男子放下一隻酒杯，又坐回軟榻上：“你剛才還喊我前輩，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成先生了？”
    “方才因為未曾見到先生容貌，錯以為先生乃在下前輩，還望先生見諒。”道士老老實實的回答。
    黑衣男子一手撫了撫自己不過二十出頭的清俊的側臉，仰頭又將另一個酒杯中的酒飲盡：“駐顏之術而已，你稱我為前輩倒也不差。”
    修仙悟道之人，但凡有成，保持容顏不變不是難事，若道行高深些，返老還童也不無可能。
    “是晚輩冒犯了。”月慕明又是一禮。
    黑衣男子放下酒杯，借著窗外的亮光，眼神複雜的瞧了站在自己麵前的道士一眼。
    玉綠色的道袍，翠玉帶，碧玉冠，象征閬風苑的卷雲紋。
    “現在閬風苑的掌門人，可是清和？”黑衣男子問。
    月慕明點了點頭，回答道：“正是家師。”
    黑衣男子又為自己斟了一杯酒，放在軟榻前的小茶幾上，卻並沒有要飲的意思。
    月慕明看著男子如古井般深邃目光，落在酒杯杯壁上的柳葉纏枝紋上，眸光深深，眼神複雜。
    從窗子透進來的燭光，模糊了月慕明的視線，他覺得男子定是回憶起了什麼，唇角竟勾起了一絲笑意。
    “前輩，晚輩想請教前輩除了禦火宮的人，還有沒有人可能將火係仙術練到反克水係仙術的地步。”竟還是開始的那個問題。
    男子被道士無情的打擾了回憶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著一仰頭將酒杯中的玉液喝的點滴不剩：“年紀大了，總是平白無故的想起一些個年輕時候的事情。反倒讓小輩們笑話了。”
    “晚輩並無此意。”月慕明平靜的解釋。
    “有也好，沒有也罷。你剛才想問我什麼問題？”黑衣男子捏著酒杯，強迫著自己清醒起來。
    “晚輩想請教前輩除了禦火宮的人，還有沒有人可能將火係仙術練到反克水係仙術的地步。”月慕明再次重複道。
    黑衣男子狠狠地搖了搖頭。
    “沒有嗎？”月慕明想確認。
    黑衣男子點了點頭：“能將仙術練到反克，就算是是以火係仙術著稱的禦火宮也找不出幾個，更莫說除了禦火宮的人了。”黑衣男子轉著酒杯的手一停，似是想起了什麼：“不過這樣的鬼倒是有一個。”
    門外那一抹豔紅的身影再次從眼前飄過。不知怎麼的，月慕明就覺得，黑衣男子口中說的那個鬼，一定是他。
    “敢問前輩，這個鬼是誰？”月慕明問，心中竟隱隱的生出一絲期待。
    “說起他，我倒是覺得你們兩個不可不謂是相稱相配的一對呀。”黑衣男子饒有興致的瞧了道士一眼。
    “前輩莫要取笑晚輩，還請前輩明言。”月慕明並不理會黑衣男子的打趣。
    “你在人界似乎有‘半簾清風月慕明’的美譽。而他，在鬼界大家都稱他‘一樹流火’天向晚。”男子將桌上的酒杯，連同手中的那一隻都收起來，回頭之際，他問月慕明：“你聽說過戮風嗎？”
    “前輩說的可是有著神界戰神之稱的那個戮風？”月慕明問。
    男子點了點頭：“你可知道，神君派他到人間尋找君莫留在人間的錦盒？”
    “坊間傳說那個錦盒中裝著力量足以弑神的神器。”關於那個錦盒，他也是有所耳聞的，不過被坊間的人傳的太過神乎其神，恐有誇大成分不足為信。
    “創世大神帝皇育有三子，帝皇神隱後，最有希望成為神君的幼子君莫下落不明，而後長子滄遲接手神界成為神君，次子弦微卻在冥界做著無權無勢的酆都王。世間傳言滄遲為了奪取神界神君之位，與次子弦微密謀將帝皇幼子君莫害死，而後又施以毒計將弦微貶到冥界做了個有名無實的酆都王。帝皇幼子君莫在失蹤前曾留在人間一個的錦盒，傳言那個錦盒裏藏著的，便是當年事情真相的物證。滄遲害怕此物被他人拿到，揭露當年醜聞，便派了戰神戮風下凡尋找。結果戰神戮風幾經周折雖然找到了錦盒，卻連同錦盒一起，失蹤了。”
    “傳聞要開啟錦盒需要集齊五行法寶，風係的乾坤扇，火係的業火，水係的水鏡，雷係的驚天鼓，土係的動地錘。前輩是想告訴晚輩秀水派被滅，鎮派之寶水鏡被盜和這個錦盒有關係？”月慕明不會覺得麵前的男子無聊到，給他講一個離奇的神話故事來調節氣氛。
    “我隻是想問問你，近些年來昆侖山思過崖上的風是不是比往年裏冷了。”黑衣男子答非所問。
    月慕明站在原地不知該怎麼回答。男子口中的往年究竟是哪個往年？
    “主人，西街的酒鬼又來討酒喝了。”墨綠色的門簾外，小妖扯著嗓子對著屋內叫喊。
    “後院有飄香樓裏珍藏了二十年的陳釀，拿去給他。”黑衣男子的話才剛說完，南窗便被一個翠綠的身影堵了個嚴實。
    “洛哀，你這人也太不地道了，讓我去喝那鎪水，你自己卻在這裏喝百花仙子的百花釀。”那個翠綠色的身影從窗子一躍而下，落在洛哀軟榻前。
    室內霎時間盈滿一室的妖氣。
    翠衣男子側目，一見月慕明，竟驚得臉色大變，兩腿不由得後退兩步。
    “清和的徒弟。”那個被喚作洛哀的人靜靜地陳述著一件實事。
    翠衣男子臉色又是一變，無不驚恐的瞪著一雙翠綠色的眼睛，向月慕明走近兩步，語不成句重複道：“清、和、的、徒、弟？”
    洛哀點了點頭。
    “前輩可認識家師？”月慕明自知麵前二人定和自家師傅有些淵源，遂問道。
    那翠衣男子慌亂的搖著頭，驚惶不已的跑到洛哀身前：“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些什麼，洛哀，百花釀快給我，我要百花釀。”
    洛哀的百花釀剛一取出，翠衣男子便一把多了過來，一仰頭痛飲兩口道：“好酒，好酒。”
    說完便拎著酒壺又從來時的窗子躍了出去。
    “前輩……”月慕明甚至都來不及追趕。
    洛哀卻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擔心：“無妨，不必擔心他，他沒事的。我倒是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前輩請講。”
    “待你回到閬風苑後，帶我向你師傅問上一句，扇子離了扇墜，也還是扇子，那扇墜離了扇子又是什麼呢？”
    月慕明點頭應下：“必將為前輩傳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