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揚在校門口又等了一會兒。這回若軒真沒讓他等太久，雖然不知道是不是五分鍾，但確實看得出若軒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以至於他站在高揚麵前時喘氣喘得連腰都直不起來。
    若軒的手撐在微微彎曲的膝蓋上，他不敢抬頭看高揚。盡管氣都喘不勻，他仍然拚命地想要解釋：“呼……呼……高、高揚，抱歉，我真……真不是故意忘記的。我周五留宿……就是為了……為了今天和你出去的，我……我昨天晚上查資料……查得太忘我，一不小心沒注意時間，等查完……實在太困了我就忘了定鬧鍾了……對……對不起啊……你等很久了吧？”
    若軒說完話，還是不敢抬頭。他低著頭又喘了一會兒，卻沒有得到高揚任何的回答。有些膽戰心驚地想高揚該不會是很生氣吧？若軒剛想抬起頭，就感到熟悉的觸感從頭頂傳來。
    那隻大掌將他的腦袋往下輕輕按了按，然後若軒聽到高揚悅耳低沉的聲音，一如既往帶著淡淡的笑意響起：
    “沒關係，來了就好，那我也沒白等，走吧。”
    話說完，放在頭上的那隻手就毫不留戀地從他的發絲間抽走。若軒愣了愣，猛地抬起頭，看到高揚轉身後露出的高大的背影。
    感覺總有哪裏不對，但若軒說不上來。他想也沒想，身子還沒完全站直就撲上前去抱住高揚的胳膊。
    高揚停下腳步，側過頭來看他：“怎麼了？”
    若軒盯著那熟悉的笑容眨了眨眼。從眉眼帶著的笑意到嘴角上揚的弧度，高揚都與平常沒有什麼不同。若軒自己也挺想知道，他突然發瘋像個孩子似的抱著高揚的胳膊不讓他走，到底是怎麼了？
    所以在兩人對視了半天後，若軒擠出了一句：“我……我還沒吃早飯。”
    “哦，我給忘了。”高揚臉上露出恍悟的神情，然後微微笑道，“那也先上車吧，我們先開去早餐店給你買點。”
    不對，不是這個。
    若軒眉頭微蹙，但話是他自己說的，他現在也沒理由不放手。於是在心裏掙紮了一下，若軒還是乖乖地，把抱著高揚胳膊的兩隻手鬆開了。
    到底是哪裏不對……？
    坐在早餐店排著的長方桌旁，若軒一邊啃著包子一邊偷偷抬眼瞄向坐在對麵的男人。後者單手支著腦袋，眼神飄渺到大門外空曠的馬路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完全沒有把注意力放在若軒這兒。
    於是偷瞟了兩眼的若軒幹脆大大方方地盯著高揚看，一邊看一邊思考，他到底是從哪兒覺得不對？
    高揚還是和平常一樣的說話方式，一樣地溫柔有禮，一樣地嘴角帶笑，可為什麼他總覺得不舒服，好像今天的高揚缺了什麼。
    若軒想得腦瓜子疼。他自暴自棄地想，高揚不論什麼時候對誰不都是一個樣子嘛，哪有什麼不一樣？當初在咖啡館裏和他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不就是和現在一樣嗎？
    ……等等。
    若軒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吞下最後一口包子抱起豆漿來喝。期間又瞄了高揚兩眼。
    現在的他給人的感覺就和當時一模一樣，可是前幾次……不知道什麼時候，高揚給他的感覺就有了點微妙的變化。
    一定要形容的話，就感覺，一開始是金燦燦的男神，然後不知不覺中變成黏人的大型犬，現在……好像又回到最初了。
    若軒把杯裏最後一點豆漿吸光，吸管發出“嘩嘩”的聲響。然後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故意用了一點力，“哢噠”一聲杯底撞擊桌麵的聲響將高揚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
    “吃完了？”高揚笑了笑，問道。
    若軒點點頭，他盯著高揚的眼睛，想從那雙始終含著笑意的眼裏看出點端倪，但是直到高揚疑惑地問他“怎麼了”，他也沒能從裏麵發現一點不愉快的神情。
    這家夥……真是……明明就不高興，怎麼能偽裝得這麼好？！
    若軒忍不住在心裏咬牙切齒，他幹脆直截了當地問道：“高揚，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嗯？”
    這一問著實把高揚給問愣了。
    他在生氣嗎？沒有吧。但是被若軒這麼問了一下，他才發現他自己其實一直都不太高興。心裏就好像壓著點什麼東西，說不清是為什麼，但是特別地讓人不舒服。
    高揚在沉默中思考，若軒就盯著思考中的高揚看。這回他果然從高揚的眼睛看到了一點陰霾，證明了自己的猜測。
    記得前兩次見麵的時候高揚還是喜怒都形於色的，完全不跟他藏著掖著，拍著桌子哈哈大笑都做得出來。難道說高揚現在真的很憤怒，以至於一時間厭惡得想要冷落他？
    若軒被這種猜想一刀戳進心窩子，疼得他差點一下變了臉色。好在他還有點理智，馬上就否定了這種可能性。
    就算他遲到這點確實值得生氣，也不至於讓高揚氣到直接給他最低等的陌生人待遇吧？
    腦瓜子又開始一抽一抽地疼，若軒歎了口氣想自己果然智商不夠，就不要去挑戰大人的世界了。但憑著死也要死個明白的想法，他還是想直接問問個清楚。
    “高揚……”若軒看著垂眸思考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問，“你很討厭別人遲到嗎？”
    “不，不是。”高揚皺起眉，然後有些不解地甩了甩頭，“我一向很有耐心，說實話，我並沒有生你的氣。我隻是覺得……”
    高揚突然就不往下說了，以為要聽到重點的若軒正豎起耳朵準備認真聽，對方卻突然消聲了差點把他鬱悶得吐血，他不甘心地追問道：“什麼？你覺得什麼？我做什麼讓你不開心了？你要告訴我我才能改啊。”
    高揚沒料到會遭到如此急切的追問，在愣神的片刻裏隱約覺得心上壓著的東西好像減輕了不少。大概是若軒現在緊張地盯著自己看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對他毫不在意吧？
    無法抑製嘴角微微地上揚，高揚回答：“我覺得你好像很不在乎我們周六的一起出來玩的安排，不期待，有沒有都無所謂。明明我覺得很開心，所以那麼期待，早早地起來去等你……這讓我覺得很不公平。”
    “怎麼可能！！”
    若軒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但是他馬上就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趕緊捂住嘴向周圍望過來的人們歉意地笑笑，轉回頭來壓著聲音對著高揚急道：“我我我……我怎麼可能不在乎不期待！你怎麼會這麼想！你忘了我之前和你出來都起得多早嗎？我隻是最近為了學校的事比較忙。而且，而且……我們玩得挺好的不是嗎？”
    “是啊。”高揚笑著，伸手揉了揉若軒的頭發，“確實，我現在想想，也覺得我怎麼會這麼想，真奇怪。”
    看高揚這樣子，應該是沒事了。若軒鬆了口氣，無意識地蹭了下高揚的手心，調侃道：“那你還不快點帶我去玩，彌補一下被你嚇得小心肝亂顫的無辜的我？”
    被這句話給逗笑了的高揚“噗嗤”一聲笑起來，抬手拍了兩下若軒的腦袋：“遵命，我的小少爺，走吧？”
    若軒揉著自己的腦袋，一邊嘀咕著“拍什麼拍啊又不是西瓜”一邊跟著高揚起身往店門外走去。
    上車時，若軒本來想按來早餐店時一樣坐副駕駛的位置，剛伸手想拉開車門，高揚的手就正好抓在他的手腕上。
    高揚的手心很燙，貼在皮膚上那一瞬間的麻酥感透過神經直接沿著胳膊傳到了大腦皮層。那種感覺簡直像過電一樣，若軒拚命咬著牙忍住才沒在高揚碰到他的那一刻就把高揚的手甩開。他強迫自己表現得和正常人一樣平靜而淡定，轉過頭來看向高揚，問道：“怎麼了？”
    高揚依然微笑著，隻是此時與若軒四目相對的眼裏帶著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溫柔。他輕聲道：“你坐後排吧，可以躺著睡會兒。早上把你吵醒，真不好意思，你一定還困著吧？”
    若軒立刻紅了臉：“別別別！你千萬別這麼說！你要我多過意不去啊……”
    高揚彎起嘴角，將若軒拉到了後排車門邊，然後拉開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好好睡一覺吧，我的小少爺。”
    若軒別開視線，徒勞地掩飾自己紅得像番茄一樣的臉：“你……你別這樣叫我……”
    “好吧，小王子？”
    “哥！”
    “啊，那小公主好了。”
    “……………………”
    看到若軒的腦袋上都快冒煙了，逗人逗得心滿意足的高揚終於鬆了手：“好了，不逗你了，快上去吧。這路上至少一個小時，枕頭在靠椅上放著，你可以安心睡，我到了再叫你。”
    若軒應了聲，飛快地鑽上車並把車門給拉上了。
    還是這麼容易害羞啊。高揚搖著頭笑著想。
    不過沒關係，這樣才最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