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浮世歡 第七章:昔日故人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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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紫探手撩開馬車垂幔的一刻,信蘭起身即去扶,然而待叔紫上車後,身後緊接著又進來了一個人。
信蘭疑惑心起,擰眉看向叔紫道:“大祭司,這是?”
叔紫寒著臉坐定,右肘搭在獸皮軟枕上,眯眼便似準備入寐,聲中卻是毫不含糊道:“西敏。以後同在王宮相與為謀。”
相與為謀,結合時下情形信蘭當然聽出了這其中多多少少一些監視意味。
轉過眼去打量眼前這個女子。一身素色男子裝束,發髻也不見,青絲綰成男子並頭。盤膝而坐手邊靜靜放著一把長劍,眼睛閉著時可以清楚看見眼瞼下一顆淡痣。西敏嗎?不知是劍法使得如何淩厲生風的女子。
回到宮中,日子如昨。不少人雖對祭司身後憑空出現的一個陌生女子都有些好奇的議論,但終是沒引出太大的波瀾。
她很久再沒有見到伯仲,也無關於他的消息,似乎隨著容王府的大門關上的那一刻起,裏麵的人事物也跟著與世隔絕了。
如此這般寧靜祥和了許久,久到她以為現狀一直這樣平淡,也就會這樣一直下去,隻是生命原隻是不斷的承受與不斷的重複。
武侯四年八月,容王大婚,娶吏部侍郎王準女為妻。大婚日,武侯親臨,著賞賜了一柄血玉打造的如意,兩人似重修於好伯弈不但解除了伯仲的禁足令,伯仲還回到了朝堂。
初秋的時候,叔紫在史太妃宮中第一次見到王氏。因說王氏有孕,太妃高興之餘想求祭司一串祈過福的念珠。
從近門繞過那三重屏風起,叔紫視線就一直落在那倚榻旁端坐的女子臉上不曾動移。她不信伯仲會娶了如此資質平庸的女子,即是以往,她初來到伯仲身邊時,那些圍繞在伯仲身邊的鶯燕,哪一個又是平常麗色。可又或許,他是真的倦了。
“太妃安好。”
叔紫說話身後等隨侍不得插聲,在女子背後行了盈盈跪禮。
史太妃即伯仲生母,聽聞早年以陪嫁丫鬟進宮,偶一際遇下獲得陳候青睞,從此封妃寵幸俱來,一時風頭直蓋曾經的史家小姐儀良妃。
隻是,君王的恩寵畢竟是一時之事,可見史太妃最後是落魄了,否則也不會有伯仲如今的地步。
五十來歲女人笑得很溫然和善,那一份宮妃身份的姿態拿捏得恰到好處。“大祭司請坐。”
立即便有宮人搬來一張小凳,叔紫就近史太妃榻前而坐,而與王氏不遙相對。
今日伯仲不在,叔紫看著這架勢,倒頗有三個女人一台戲的感覺。所謂唱戲的是人,請看戲的同樣是那人,自己何不秤了她們的心就肆意的看好了。不假收斂下難免有些更肆意的玩味觀目著對麵的人,上至頭發,下至還未明顯隆起的腹部。
王氏被看得不自在,加之先前未出閣前對伯仲與叔紫的事也略有耳聞,因此,自看見叔紫第一眼就不好的臉色此刻更趨難看。
史太妃將這收在眼裏,麵上卻仍未動聲色,依舊散漫和煦的笑。宮裏能生存下來的女人,哪個沒有點手段。
七國矗立的大陸上這麼多的王宮,就像一塊塊硯,裝有世間最純淨的墨,能將所有與之不相符的純真洗黑。
在她看來,叔紫不過是個處事未精狠勁不足的女人,也許她們是敵人,隻是這樣的敵人根本不足以讓她害怕。如果真的是一頭少年老成的猛獸它不會在未捕到獵物前就暴露自己的爪子,還如叔紫不懂得收斂她的冷漠。
這樣的敵人,還未做什麼,卻已經讓你心生警惕。
“哀家今日請祭司來,不知哀家這未出世的孫兒可有福氣受到祭司的祝福?”
移回目光,叔紫直看進太妃如古鬆蒼態的笑裏。回道:“這孩子將來必定人中龍鳳,享位極之尊。”
王氏並沒有因為叔紫說完這番話後就對叔紫有所改善,反而捂著肚子,身子不覺後傾顯得有些害怕。
倒是史太妃,笑得似真心裏高興。
話到最後,信蘭將念珠遞給王氏,叔紫準備離去,不知是湊巧還是逢時,有宮婢突然忙態進了來,道是――
“稟太妃,前一陣子飛掉的那隻望帝鳥如今又飛回來了。”
宮婢如是稟道,誰知,榻上史太妃忽而一瞬或慢地頓去了所有的動容神情,冷冷地、唇角還挑一抹譏諷。“那原先一隻同它伉麗,它卻不顧情分,如今見這隻已另結屬意,便又飛回來。如此糾纏,豈不可笑。”
原來這就是想要唱給她的戲,演母苦心至深為兒斷孽緣的戲碼。一笑渡之,不想再看下去,轉身的同時裙角飛側,似有無限輕揚跋扈。
走出門去未遠,叔紫看到了旁邊小徑道上紫蔓架下垂掛著的鳥籠。鳥籠裏有兩隻鳥,一紅一藍,鳥籠外還有一隻鳥,紅色。
望帝鳥即杜鵑,本是很平常的鳥,可是卻因忠於配侶而彰名。
叔紫抬頭看著鳥籠裏的鳥欣然啼鳴,恍惚中有一刻的失神。
“如果失去伴侶,你們真的願意去死嗎···”細語呢喃,仿佛有至深的繾淃溫柔。
可是下一次――
揮手劃過停駐在外的紅鳥的方向,幾乎同時,鳥兒瘦小的身軀輕如一片羽毛漂浮墜地,一道橫跨半個身子的血痕逐漸清晰顯現。
垂手時,指間刃片脫落。
叔紫緩慢打開籠扣。
紅鳥飛出,盤旋在死去的鳥兒身邊悲鳴不已。杜鵑的啼聲本身是很戚涼的,此刻竟因此悸亂了許多人,心中一陣動容。
叔紫睥睨看著那鳥不停的啄著配侶逐漸變得僵冷的屍體,仍曉得無動於衷。“情深在深情,如何憑他人一句話就能抹殺。”
史太妃和王氏都沒有出來,但她知道這話一定會傳入她們的耳裏,因為這本就是她說給她們聽的。
出安定宮的路上,叔紫一直下頜微抬輕昂著頭,仿佛在製止什麼流出來,臉上神情顯得高傲又孤獨沉默又悲傷。
她知道,伯仲對她的感情非王氏可比,她們都低估了伯仲的感情。可煙花燦後,終歸沉靜。這場較量,終究是王氏贏了,她挾著伯仲的深情卻輸得徹底。
“看不出你功夫倒不弱,非是隻會卜筮一類。”言罷,西敏習慣性的弄嘲一笑。
叔紫也笑,斜過半張臉不掩眸裏不屑的看她。“再好怎麼比得上信芫。”
西敏自進宮起換名改叫信芫,以借此掩飾那些年在伯舒身邊或明或暗刺殺人所闖下的名堂,血腥與美人並存的豔麗過往。
西敏也笑,不無嘲謔。
“叫她們退下。”
會意西敏此舉多是伯舒有話示下,叔紫一時摒退了除信蘭外所有在場的宮人。
人前腳剛走,即聽得西敏揚著未施粉妝的臉道:“主子讓你想方利用巫蠱之術陷害除掉史太妃。”
冬令還未來,為何她卻覺得有些冷了。
誰說伯舒的帝王霸業害怕一個垂暮女人的絆足,他隻是想推著她的手,向伯仲的心更刺進一分。即便不能產生什麼實質損益,可痛苦也夠人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