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司徒塬轉頭望向赤金香爐上揚起的嫋嫋輕煙，目光也跟著杳然起來：“我喜不喜歡又能怎樣呢？”話一出口，自悔失言，惶恐衝出了眼中那層平靜的薄冰，在瑩光中閃爍起來，司徒塬蹲下身，頭埋進膝蓋裏。
    司徒坤看著那蜷縮的小小身影，心隱隱有些觸動，他曾經慶幸龐後的孩子這般溫順怯懦，讓自己更好掌控時局，可是，當他黯淡的影子出現在自己麵前時，心還是會跟著一暗，畢竟就算不念骨肉之情，他還隻是個孩子。
    “父皇，我隨時都可以讓出太子之位的……真的！”司徒塬悠悠的語氣，好似吹滅了一盞孤燈，在黑暗中綻開了煙花般的自由。
    司徒坤聞言一愣，要是平常他定會覺得可惡，但今日不知怎麼回事，也許是那清冷的春水、纖細的手臂，或是暗淡的身影和惶駭的眼神，讓他的心仿佛在涼風中，吹的搖搖不定。過了一會，他才輕哼一聲：“為何？”
    “我覺得、我不合適。”
    “嗬嗬，你母後隻怕不會善罷甘休。”
    “但是我肯罷休啊，沒辦法，人總會長大，長大了就會有自己的想法。”司徒塬站起身，看著牆上的一幅山水畫，清亮的眼神仿佛自己已經置身其中：“不會再做無謂的、甚至是可恥的妥協。”
    司徒坤吃了一驚，被他的勇敢嚇到了，卻做出不甚在意的樣子：“怎麼突然說這個，有什麼不痛快嗎？”
    “父皇，我們兩個、還從來沒有獨處過吧。所以、情不自禁吐出心聲了。”司徒塬頓了頓，淡笑道：“父皇若覺得不中聽，就權當我沒說吧。”
    司徒坤漫不經心地翻著桌上的書，看到一本書裏夾著幾張紙，便順手打開來看，紙張是用楷書或行書抄寫的詩文，想來是練字吧，司徒坤正欲放回，卻瞥見其中一張紙的字跡稍有不同，目光不由停住了。
    隻見司徒塬寫了一句“北風其涼，雨雪其雱。”，下麵一行則是清秀的字跡，如碧水般波光瀅瀅：“隰桑有阿，其葉有難。”隔了幾行後，司徒塬又寫了句：“野有蔓草，零露漙兮。”輕盈的字跡又回了一句：“泛泛楊舟，載沉載浮。”
    司徒坤不由深吸了口氣，側頭看著司徒塬，見他又恢複了之前那薄冰般的平靜，但臉色顯得有些蒼白，是在擔心自己被看穿？司徒坤想了想，還是把詩一句句的念了出來：“北風其涼，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攜手同行；隰桑有阿，其葉有難。既見君子，其樂如何；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泛泛楊舟，載沉載浮。既見君子，我心則休。這——不太可能是湊巧吧？”
    司徒塬抬起頭，勇敢的看著司徒坤：“父皇，我喜歡水漓，非常喜歡……我可以不做太子，但我想永遠和她在一起。”
    司徒坤沉默了，他知道為何司徒塬會坦言自己對太子之位的想法、會戰勝怯懦決心反抗，因為他有了更重要的東西。他歎了口氣：“你不是才十歲嗎，怎麼開始做這麼長遠的打算？要知道，世上的事，哪有什麼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