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歲
    初秋
    《天鵝湖》第二幕的音樂聲中
    一步，兩步，伸手，追逐，圍繞。
    眼前一襲白裙的白天鵝踮起腳尖柔軟的旋轉，羞怯驚恐的看著他，試探著他的眼神
    普寧拍著手掌高聲衝著方子攜用俄語高喊
    “смотретьвглаза！”
    方子攜聽懂轉頭，與白天鵝對望。
    “душевныйнемного!люблюее!”
    方子攜溫柔的側肩繞過白天鵝，脈脈含笑，抬起手臂挽留白天鵝。
    “Стоп!”
    普寧忽然敲敲鋼琴，讓所有音樂停下。
    所有人都停下來看著金發碧眼的普寧。方子攜胸口起伏著，也站直，看著普寧。
    汗水已經潤濕了他的舞衣，白天鵝接過一塊毛巾，然後又遞給方子攜。
    他很快望一眼那個女孩，客氣的說了一句
    “謝謝”
    普寧看了方子攜一眼，然後離開，走到不遠處和芭蕾舞團的團長用俄語交談。
    普寧是蘇聯國家芭蕾舞團的男演員，這次是來幫助他們排演《天鵝湖》的。
    離公演任務還有一個半月，方子攜出演吉克菲爾德王子。
    團長與普寧交談了一會，然後向方子攜走過來。
    團長把方子攜單獨帶到一邊說：
    “子攜，普寧說，你的技巧沒問題，單人舞部分都很好，但一和白天鵝合舞就很僵硬，怎麼回事？”
    方子攜說，
    “我再練習……調整下”
    團長觀察著他，語重心長的說
    “你和曉麗搭檔也已經三年了，你們很有默契，應該很適合搭檔出演王子和白天鵝的”
    “我可能是，還沒有練習到位。”方子攜說
    團長拍拍他的肩膀
    “好了，今天先這樣，你們私下和曉麗多接觸一下，再培養下感情。”
    方子攜默默的點點頭。
    說完，團長離開了，又去和扮演白天鵝的曉麗說話。
    曉麗在聽著團長說話的同時，回頭望向方子攜。
    曉麗喜歡他，方子攜知道，也因為知道而更加緊張的放不開。
    他害怕任何女人喜歡上自己，他隻想任何女人都不要理他。
    假裝，太難了。
    即使隻是在舞蹈裏假裝戀人。
    技巧可以練習，但感情，卻不可以。
    他對女人沒有感情。
    王子愛戀著白天鵝的感覺，他完全體會不到。
    排練結束之後。
    方子攜又獨自練了一會，最後一個才離開。
    當他練夠了以後，慢慢走去更衣室換下舞蹈服。
    普寧剛好從自己的辦公室裏出來，他看見方子攜叫住他。
    “Тыитакдалее。”
    普寧走過來看著方子攜的眼睛說：
    “Тебененравитсядевушка，королева-лебедь？твойтанецбезчувства!”
    方子攜聽懂普寧的俄語，不敢回答是，也不敢回答不是，隻能無可奈何的笑了笑。
    普寧問他為什麼舞蹈毫無感情，是不是不喜歡白天鵝。
    是的，他不喜歡白天鵝，他不喜歡曉麗，所以沒有感情。
    他用有點生硬的俄語向普寧道歉，並承諾自己會再找找感覺。
    普寧聽完他的回答，靜靜的打量了他一會。
    忽然，普寧走過來捏住方子攜的下顎，另一隻手摸向他的嘴唇。
    方子攜大驚一下，抬手打開了普寧的手，用母語衝普寧怒吼：
    “你幹什麼！”
    普寧看著他憤怒卻笑了，藍色眼睛裏忽然露出了一點亮光，他拍了拍方子攜的背，說了一句俄語，
    “так，чтобыэмоциинаружу！“。
    普寧笑著走了，方子攜呆呆的站在原地，腦海裏拚湊著普寧這句話的意思。
    “普寧說——就要像剛才那樣，把情緒發泄出來。”
    曉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方子攜身後，為他翻譯了普寧的最後一句話。
    方子攜回頭看看曉麗，曉麗也已經換下了白天鵝的舞服。含笑望著他。
    他趕快低下頭。
    “去吃飯嗎？子攜”
    他搖搖頭，尷尬的笑笑
    “不了，我還有點事。”
    曉麗看著他，抿抿嘴。
    “……那好吧。”
    曉麗離開後，方子攜鬆了一口氣。
    他緩了緩精神，走進更衣室換下衣服。
    北京的初秋，天空又熱又幹燥，這裏和他來的地方完全不同，這麼多年了，方子攜覺得自己還是沒能適應。
    他走出芭蕾舞團的大門，門口有人站著等了他半個小時，穿著一身軍裝。
    “子攜！這裏！”
    是聶永軍。聶永軍已經是少校軍銜。他在北京的駐地離方子攜很遠，但每個周末，他都會來找方子攜。
    “永軍哥。”
    “走，我帶你去吃飯。”
    方子攜點點頭，坐上聶永軍的吉普，和他一起離開。
    “上星期老鄉給了我一壇紹興黃酒，你好久沒喝黃酒了吧？今天我們把它開了喝，我還燒好了肉。”
    聶永軍把方子攜帶到家裏，然後把提前燒好的吃的一樣樣擺出來。
    然後，他往方子攜的杯子裏給他倒了一大杯黃酒。
    方子攜抬頭一口喝了個幹淨。
    聶永軍說：
    “你慢點喝，你當喝水呢，這是酒。”
    方子攜捂著喉嚨，皺緊眉頭。他確實好久沒喝到黃酒了，在北京大家都喝白酒。
    他想念黃酒的味道，一嚐到這個味道他就想起周政。
    過去周政燒菜用的黃酒，方子攜有時候會偷喝上一兩口。
    有一次周政發現後，幹脆燒了一個醬排骨，那天晚上，他們一人拿一個杯子，喝掉了大半瓶黃酒。
    那時候多好啊，
    他已經四年沒有看到周政了，他想他，天天想。有時候他在街上看著某個背影像周政的男人他都會衝過去一把拉住。
    但每次都會失望。
    方子攜好想見見周政，但他知道，再麵對的周政不會是過去那個寵他照顧他的男人了。現在的周政，一定很厭惡他。他想見，又害怕見。他害怕看到周政厭惡他的表情。
    方子攜抬頭又灌下一杯黃酒，他隻想醉個稀裏糊塗，然後夢到那個時候，夢到周政給他說‘留下來，子攜，留在我身邊’。
    他一杯一杯的灌下黃酒，根本不管聶永軍在一旁說什麼。
    終於，方子攜喝醉了，醉倒在聶永軍的餐桌旁。
    “子攜？”
    聶永軍搖了搖他，方子攜一點反映都沒有。
    聶永軍看著他，又叫了他幾聲，還是沒有反映。
    於是聶永軍站起來，把他抱到了自己的床上。
    他的手忍不住的順著方子攜的襯衣伸了進去。這麼多年，聶永軍沒有談戀愛，沒有喜歡上別人，都是因為有方子攜在。他已經打定主意，隻要方子攜不結婚，他也不結。
    他不會像周政一樣，把方子攜一個人拋在那裏孤零零的。
    但聶永軍也還是有想法的，他畢竟也是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總有些需要。他暗示了方子攜很多次，但都被方子攜拒絕了。
    現在，方子攜就安安靜靜的躺著，那麼漂亮，他再也忍不住。
    終於，他大著膽子脫掉了自己的衣服，然後脫掉了方子攜的衣服，上了床，然後忘情的抱住了方子攜漂亮的身體。
    方子攜昏沉沉的，在身體劇烈的疼痛中醒來，
    他驚愕的看著摁住自己的聶永軍，奮力的試圖推開他。
    但掙紮了幾下看清楚聶永軍後，卻不動了。
    這些年，聶永軍的心思他是明白的，聶永軍幫了他這麼多，他除了這個，再也沒什麼好回報的。
    他放棄了抵抗，手慢慢放上了聶永軍的胸口上。
    聶永軍已經把燈關了，黑暗裏，聶永軍的身體和記憶裏周政的重疊在了一起。
    方子攜空洞的睜著眼睛，看著聶永軍頭頂的那頂蚊帳，若有若無的在聶永軍的肌肉上撫摸著，忍著疼，任由聶永軍怎麼用力的抱他。
    在聶永軍喘息著結束之後，方子攜聽見了一聲深深的歎息
    那是聶永軍的。
    “子攜”
    “嗯？”
    “每次你瞪大了眼睛的表情，看了都讓人心疼，就像要哭，又哭不出來……。我知道，這些年你想周政想得厲害。要是，你真的想得受不了……就回去看看他吧，我不攔你了。”
    方子攜聽見這話，眼淚刹那間順著瞪大的眼睛流了出來。
    他終於能哭出來了。
    因為他聽見了周政的名字。
    這一刻，方子攜才清醒的明白了
    這四年，他原來像一條離開了水的魚，麻木的在活著。
    他以為這些年自己在認真的跳舞，卻都是些沒有感情的空洞舞蹈。
    因為沒有周政，他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
    隻有周政，能讓他的靈魂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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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助理》正文要停兩天，我先更完《黑色舞鞋》。
    同時更的話《黑色舞鞋》的結局會直接撞上《男助理》的高能區，這不太好，你們懂的。這篇番外還剩2-3章了，明天就完結。後天繼續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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