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半城華府半囚籠  第一百零五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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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近的距離,吐息與笑聲直直撲麵,的確有些不大舒坦。
    飛聲卻是聽見那句話後,麵色略微複雜,撇開目光。
    被付雲中瞧見,又是一陣笑。
    三更半夜,引人到此,還來一句,我的家,就可以是你的家。
    不算接納,也已包容。
    或者,本就是投懷送抱?
    付雲中嗤嗤笑著,抬了指尖,也似醉了一般,自飛聲額角開始,自上而下,自左而右,撫來觸去,不分輕重。
    直到欺負似的反複揉按飛聲柔軟溫暖的唇瓣,甲蓋戳到唇齒,引來飛聲側頭避開:“別裝了。”
    聽見這句,付雲中怔了怔。
    是指的付雲中裝醉,還是其他的什麼?
    付雲中不問,也不管,隻繼續嗤嗤笑,指節遊移而下。
    形狀優美的下顎,修長流暢的頸項,光潔柔韌的肌理,和底下沉穩強勁的脈搏。
    飛聲早已大了。
    付雲中比誰都清楚明白這一點。
    付雲中也的確不必裝。
    即便是長大後的飛聲,此刻的付雲中還是比誰都清楚明白。
    哪一寸最柔嫩敏感的肌膚,是付雲中不曾觸及,甚至啃咬過的。
    指尖撩撥飛聲衣襟領口。
    哪怕探得更深,更底下些。
    更更深,更更底下些。
    付雲中抬眸,看了眼飛聲,目光不知是挑撥,還是調笑。
    隻是沒有試探。
    頂多是明知故問。
    飛聲看向付雲中的目光更是靜,而定。
    似是無聲回答。
    讓付雲中知曉,他可以的。
    想做什麼,過不過分的事。
    付雲中便再次湊近飛聲。細嗅氣息一般。
    相處太久,付雲中也太明白飛聲靜定的目光寫著的是應允,卻不是甘願。
    哪個正常的成年男子會甘願在下被做那種事,才是奇了怪了。何況飛聲這般俊拔優秀,雲墟英才。
    也不是每個男子都如付雲中這般無所謂的。雖然付雲中的情況特殊些,的確如桑哥所說,經常廝混於晚來風中,就是為了磨練自製之力,應對女色之誘。
    尤其為了避免和女子之間的意外麻煩,付雲中和晚來風前後幾個年輕男樂師於無人角落悉悉索索,也不是沒被飛聲撞見過。
    晚來風這檔次,姑娘們不必說,偶爾招納培養幾個年輕男娃,照例的品相絕佳,色藝雙馨,叫人心動的確不難。但就付雲中本身來講,的確並不排斥,平等相待,也就是了。
    想著,付雲中眼前忽而閃過某人少年之時的麵容,清清白白,幹幹淨淨。
    尚是一身初入關門的白衣。
    彩霞之下,微微一笑,刹那溫柔了人間。
    也不知是被自己嚇了一下,還是愣了一下,呆了呆,突地齒頰堪堪擦著飛聲唇際滑過,將腦袋重重“撞”進飛聲頸窩,摟緊了飛聲雙肩,埋著頭,半晌,悶悶地發出類似於笑,更類似於哼氣的一聲。
    看不見彼此麵容,飛聲不明所以,抬手,想撫上付雲中耳際發絲,遊移一會兒,還是放下,搭在付雲中臂上,緩緩收緊。
    原本靜定的眼眸卻在聽見付雲中那一聲哼笑後刹那深邃,更帶上一絲沉痛,如同又看見了付雲中笑得一夜春來,滿眼江南。
    付雲中什麼都沒做。即便什麼都能做。
    站著,不算太舒坦。榻背被自己踹去一截,硌著手臂,也不算太舒服。可就這般抱著,埋著,小小地互相溫暖著,付雲中卻錯覺般,好似找著了遍尋不得,如此即可的江南。
    飛聲側眸,便是付雲中折騰一日,耍過酒瘋,毛躁得何止不光潔,簡直又成了鳥窩的頭發。滿罩在月光之下,絲絲銀亮,愈發蓬亂得不可開交。
    青尊是青尊。付雲中,可不還是那個付雲中。
    飛聲軟了目光,許久,也將頭靠在付雲中鬢邊,閉上雙眸。
    夏夜,風清。
    蟬聲未躁,月華滿盈。
    他們已相處太久,也互相猜忌、忖度、監視、暗鬥、生殺了太久。
    此刻這般歲月,又還能有多久呢。
    至少此時此刻,兩人都確定彼此都沒有必要挑這個時機出手。
    隻此一回的寧靜、溫暖、不必設防。隨時一睜眼,都能看見一個相伴十餘年的人。
    是敵人,是友人,亦或,僅僅是個故人。
    真醉了,還是真太過舒坦,付雲中是真睡著了。
    被飛聲好好安頓在榻上,掖完被角,還是熟睡得格外香甜,一點反應也無。
    飛聲無聲輕歎。
    靜靜看了好一會兒付雲中難得空門大開,深長呼吸的睡顏。
    許久不曾拾掇得這般幹淨,看著一時真有些不大習慣。又許就是因了許久不曾拾掇得這般幹淨,才更顯得華貴端寧,即便頭毛蓬亂,睡相隨意,還是似比與飛聲一路走來的過往任何時候,都俊俏而年輕。
    飛聲微笑了。
    是了。
    此刻的付雲中,還是年輕的,卻也不再那麼年輕了。
    可不論如何,付雲中最年輕的時候,最美好,也最沉重、隱忍的時候,不是與重山、蘇夕言一起承擔,而是與飛聲一路走來。
    飛聲便不再看了。
    他起身,關窗,再環顧了一眼,出門。
    宮室殿堂,河池廊亭。
    長和殿如天元宮其餘殿宇一般,是沒什麼人的。飛聲雖住在裏頭,平素也不喜歡支使小弟子們做事,有這功夫,不如趕他們做功課去。
    夜了,傍晚天元宮方大宴一場,各處醉的睡了,累的睡了,還有力氣的也趁著今夜雲墟破例不宵禁,成群結夥往榆林晚來風去了。
    長和殿愈發清寂空曠,唯餘節慶時節徹夜通明的花燈,隨風輕搖,閃閃爍爍。
    飛聲出門,隻是去打水的。自己洗漱,也備付雲中半夜醒來,隨時取用。
    可他打不了水了。
    腳步抬起,尚不覺得,一落地,便再抬不起來。
    頓在回廊轉角。
    卻還能刹那繃了全身,慢悠悠地,做好十足準備地,回過頭來。
    瞧見池邊柳下,燈火昏暗處,一個一動不動,始終微笑的人影。
    與飛聲極為相似的一身黛衣,白靴,高冠。
    雲紋染底,銀線描邊,珠玉鑲嵌。
    白皙若雪,眉目如畫。
    蘇夕言的聲音忽在飛聲耳邊回響,比起我,或許你更需要擔心另一個人搶了你那最不像師父的師父,一個清白幹淨,漂亮得從小就讓重明喜歡,還分不清究竟有多喜歡的人。
    飛聲也忽笑了。
    巍峨雲墟城,或是在這個世代的整個武林,隻有這個人的輕功和身法,能在飛聲麵前,或更在屋內熟睡的付雲中麵前,隨心所欲地隱遁、現行。
    若他不願,飛聲怕都沒有那個自覺,要來頓一頓腳步,回一回視線。
    “他隻是睡了,放心。”單看麵容,是飛聲一貫的明淨出塵,全無嘻嘲,“重霄師叔。”
    重霄微仰了臉,月色下全無動容的笑意。
    “你也放心,我是來搶人的,但至少今夜,搶的不是重明。”重霄嘴角勾得更深些,連玩笑都是真真切切,“我是來帶你走的。”
    “……哦?時辰不早,師叔是要帶師侄踏著月色,尋訪佳人麼?”
    重霄想了想,道:“還真是。”
    飛聲一愣,又笑了:“看來今夜是歸不了城了,可允我再做思量,請辭師尊,采束鮮花,換套衣裳?”
    “不必了。”重霄說著,單刀直入,“你會跟我走的。”
    飛聲斂了笑容。
    重霄的微笑卻愈發恬靜純粹,如夢似幻:“我要帶你去見一個,重明尋訪十餘年,卻不見蹤跡的最後一個人。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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