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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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小樓一路心都提著,又是害怕又是不知所措,到了九王爺的書房外,足足猶豫了一盞茶的功夫,心一橫,才邁了進去。
九王爺斜倚著靠在書房的椅子上,手裏拿著杯茶,也不喝,隻是把玩著,見小樓進來請安,也不吱聲,隻是看著手裏的茶入神,半天才抬起頭來看他,聲音有些低沉,開口說道:“展侍衛,最近可有什麼要事稟報麼?”
聲音不大,可聽得小樓是心驚肉跳,他心裏轉了千百個心思,難道師父真被發現了?他不安的抬眼看看王爺,覺察不出任何異樣,便小心的試探道:“王爺,小人並無要事上報。”
九王爺抬眼盯著他,眼神幽深見不著底,仿佛可以看見他的心事一般,他趕緊低垂了頭,避開了那雙能洞測人心般的雙眼。
九王爺放下茶杯,拿起桌上一本書折遞給他,小樓有些疑惑,接過一看,卻是自己在回寧安的一個月裏,對各處佛香草加工,收購以及庫存等情況的簡報,心裏鬆了口氣,知道王爺叫他來是關於他做監察使的情況,而不是師父的事,頓時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
他左右翻看仍無異樣,便道:“九王爺,難道是佛香草出了什麼問題麼?”
九王爺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見他看到了手中的折子臉色反而放鬆了,也不動聲色的答道:“展侍衛做事倒也細心,出入賬款記得十分詳細,各處收繳情況也無差錯。隻是那官采司驍騎尉王複山……”
展小樓聽得這名字,便是麵色一寒,展小樓這人麵皮溫和,不輕易發火,而聽得這人名字便是臉色大變,可見此人是真惹了展小樓。
展小樓雙手一握,對王爺一拱手,稟告道:“王爺,您的手諭上寫得很清楚,委我做臨時監察使,在任職期間,對寧安縣佛香草官采辦進行督查,但凡有貪贓枉法之徒,都可依律嚴懲。那王複山身為官采司驍騎尉,負責從寧安各縣處招人入官采司加工佛香草,卻借手中職務之便,不僅從中收取好處,還染指十餘名少女,百姓對他是敢怒不敢言,此次回鄉,若非小樓是本地人,又有王爺的手諭,才使得幾個受害人家屬到小人家中哭訴。”
九王爺點點頭,道:“這在你的上折中都有細訴,隻是這些你可都已查證?”
展小樓聞得此言,卻有些頗不自在。原來他為了查證此事,自己男扮女裝,讓師父在暗中協助,當是抓了他個現行。堂堂七尺男兒,卻得學那女子妖嬈之態,這事若讓人知曉了去,別人隻怕是會笑死。隻師父一人知曉已讓他是如坐針氈,現在是怎麼也說不出口自己男扮女裝之事。
九王爺見他沒由來的臉色緋紅,倒是平添一絲趣味,卻也不逼他,隻是反手拿了茶杯,反複的用茶蓋拂著茶,抬眼說道:“這王複山官至官采司驍騎尉,乃荊州布政使王建安的親侄,你也不過是王府侍衛,借著我的手諭,把他給革了職也就罷了,還把他發配邊彊充了軍,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麼?”
展小樓聽得此言,九王爺對他的行為似乎頗有微辭,單膝跪下,低頭請罪道:“王爺,請恕屬下未請示便直接處置了那王複山,隻是那人禽獸不如,屬下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刮!”
展小樓此時再顧不得保存顏麵,將事情原委托盤而出。
原來,展小樓當日離了王府,快馬加鞭不過幾日便趕回寧安,父母見了他自是歡喜,因有要事在身,未敢多加耽誤便去找了謝知縣,謝知縣見小樓有王爺手諭哪敢怠慢,將他帶去找了官采辦駐寧安處負責楚州州判楚偉忠。
連著數日,展小樓埋頭於賬目之中,或是出外查視,每日回家都已是半夜,直到大年三十那天才給自己好好放了個假。大年三十那天,剛吃過早飯,就一個婦人把展母叫了出去,展小樓在房內看到那婦人還有幾個鄰居在那聊天,也不在意,隻是幫著父親收拾著書房。
沒多會兒,展母回來便把他叫到一旁,臉上有些憤憤之色,將剛同那婦人之前的談話告之於他。原來,展母知道自己兒子奉了王爺手諭來此監查,自是得意洋洋,四處向鄰居們炫耀兒子有出息。沒出兩天,連周圍鄰縣的十裏八鄉外的人都知道了展小樓任了監察使了,那個臨時二字,早被人給自動屏蔽了。
那個婦人本是鄰縣人,在寧安縣有親戚,七拐八彎的找到展母,同她說起自家的傷心事。
原來是那婦人年芳二八的閨女,想進官采司辦的佛香草加工處做些活兒,被那官采司負責招人的驍騎尉王複山給迷奸了,他家當家的想找王複山討個說法,不料那王複山還說是他家閨女引誘於他,還把他家當家的給打殘了,閨女前兩日想不開,投河自盡了。
本來大過年的應該開開心心,可他家卻是家毀人亡,那婦人哭得眼睛都快瞎了,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正當此時卻聽得親戚說起展小樓是王府特派的監察使,才上得門來訴得冤情。
展小樓聞言是怒不可遏,卻也還算理智,囑咐展母此事不可伸張,便離了家門前去了縣衙同謝知縣和一幫捕塊兄弟說了此事。
謝知縣挼了挼沒剩兩根的白須,無奈的搖搖頭,道:“此事我也略有耳聞。前幾月也曾有人來縣衙擊鼓鳴冤,說是自家妹妹被那王複山給糟蹋了,讓縣衙主持公道。待我審理此案,那男子隔天突然就改了口不告了,隻說自己原不知情,妹妹與那王複山本是情投意和,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那王複山本是驍騎尉,倒也不是什麼大角色,可偏他的舅舅是荊州布政使王建安。我不過是個小小知縣,哪還敢繼續調查此事。”
展小樓也點點頭,明白謝知縣的苦處,沉吟半刻,道:“如今我奉了王爺手諭,查這佛香草之事,如此這般便可正好查辦了這王複山!”
謝知縣有些擔憂道:“小樓啊,雖說你是奉了王爺手諭,可他舅舅畢竟是荊州布政使,在朝中頗有些勢力,聽說便是王爺也對他禮遇有加,你不怕他日後報複於你?”
謝知縣知道小樓這人一向是正義感太強,怕他惹禍上身。哪知展小樓聞言麵色一寒,道:“怕他作甚?王爺一向是賞罰分明,這等敗類若是王爺來了,隻怕是會取了他項上人頭!”
謝知縣他們知道小樓的脾氣,也便不再勸,幾人商量來商量去,便訂了個計策,過了年,便讓小樓男扮女裝借口去拜年送禮,求那王複山給個加工佛香草的差事。穆正淩的輕功最好,讓他偷偷跟著保護,若是那王複山色膽包天動了手,穆正淩便可發暗號叫藏在暗處的捕塊一擁而上,抓他個現行,難以抵賴。小樓麵容清秀,再叫醉仙樓的姑娘畫畫妝,定能騙過那王複山。
幾人開始商量的時候,也思量過叫醉仙樓的姑娘假扮,不過這王複山好色,醉仙樓是常去的地方,怕姑娘臉熟漏了餡兒。而一個捕塊大哥便開玩笑的出了一計,說不如把小樓扮成女子,他初從京城回來,也未來得及同那王複山見過麵,而且小樓懂武,如此便可萬無一失,其他人一拍即合,哪管得了小樓反對。
一切依計行事,過了正月初四,小樓便上醉仙樓換了裝,紫仙同小樓最好,自是能保守秘密,紫仙足足畫了兩個時辰,叮囑他千萬不可沾水,待到小樓出得門來見眾位捕塊的時候,驚得眾人是嘴巴都合不攏了。
展小樓講到此處有些臉紅,匆匆帶過,而後一切都依計而行,那王複山見了展小樓果然是色心頓起,往他喝的茶裏上了迷藥,展小樓雖已事先料到服了解藥,不過那迷藥藥性過強,還是差點讓他著了手。最讓展小樓可恨的是,那王複山知曉了小樓是男兒身,竟然還色心不死,欲強上了他,若不是師父相救及時,隻怕他已經……
說道此處,展小樓眼睛血紅,一副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刮的表情。
展小樓一直口才不錯,雖然很多地方匆匆帶過,九王爺也是聽得入神,而一旁的左洪左武也是被個中屈折的如同說書般的故事給吸引了,直到展小樓講完了他倆還沒回過神來。
九王爺聽得展小樓如何些許哀怨的控拆了自己在過年期間還被王爺壓榨的做苦力,又聽得他明顯討好地稱讚自己賞罰分明,知道展小樓想避重就輕的把他怎麼處置王複山的結果給敷衍了去,不禁心裏好笑,這展小樓私自懲處了那王複山,引得荊州布政使王建安大為不滿,前幾日來王府拜年時隱晦的提了此事,當然是把他侄兒所犯之事輕描淡寫的帶過,無非是希望王爺能收回成命召回他侄兒,還希望對此事有個交待。
這荊州布政使是右相方岑常的心腹,在朝中也頗有勢力,九王爺倒不想因件小事便得罪於他,本想把這展小樓交給王建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聽了展小樓這番控訴,也覺得那王複山也確實罪不可恕,若是他自己在場,隻怕是要劈了他。而且自己平日裏在朝中向來是溫和脾氣,但如此把展小樓交了出去,別人倒還真以為自己懦弱可欺了。
略加思良,心裏便有計較,於是放下按在眉心的手,對小樓道:“你奉了臨時監察使,本應將事情原委稟報於我,由我來處置,你不過一個小小王府侍衛,卻仗著我的手諭,私自處刑,本應將你交於那王建安,但念你行事雖然魯莽,但也是事出有因。那王複山色膽包天,徇私枉法,你給分配邊彊充軍也算是罪有應得。”
說到此處,九王爺頓了一頓,說道:“便罰你兩月俸祿作罷,王建安那邊我自會處理,你也退下吧。以後做事不可如此意氣用事,免得日後再得罪於人,我也不便保你。”
展小樓聞言,心中感激,忙跪下叩謝,然後便退出門來,到了房外邊才鬆了口氣。
老實說他當然知道自己越了權,隻是當日那王複山著實可恨,不僅被他下了迷藥,也算是仗著自己男兒身不怕欺辱,誰想那王複山色迷心竅,自己差點被他毀了一世清白,一怒之下,便未上報王爺私自將他處刑,事後怕王爺責怪於他,特意選了王府中最忙的時辰將佛香草一事的折子遞了上去。所幸王爺也算深明大義,沒有過重的懲處於他,隻罰了兩個月的俸祿。
此事一過,展小樓對九王爺倒是有了些好感,心道:“這九王爺倒也算得上是個明主,隻可惜他與師父結怨頗深,要不然,道不失為一個值得他展小樓忠心的主子。”
到了戌時正點,展小樓便帶了穆正淩避開了王府侍衛下人,匆匆趕到禦春園去見寒語霜,見他倆親親我我的,便識趣的走遠一些,幫他們看風。
寒語霜偎依在穆正淩懷裏,又是甜蜜又是傷感,她眼裏有些淚光,抬眼望著穆正淩,道:“淩哥,隻有一日你便要離開王府,咱們夫妻不知道何日才能再聚了。”
穆正淩緊了緊胳膊,把寒語霜圈在懷裏,用頭摩婆著妻子的秀發,道:“霜妹,隻怪當初我沒有勇氣去跟老王爺提親,才逼得你同我私奔。害得你跟家人分離多年,連老王爺最後一麵都……”說道此處,穆正淩眼眶一紅,有些哽咽起來。
寒語霜用手指拂在穆正淩的嘴唇上,不讓他再說下去,她抺了抺跟淚,道:“淩哥,這怎麼能怪你?當初是我以死相逼你才帶我離開,我從不後悔當初的決定。”
寒語霜的表情暗淡了下來,眼淚再也止不住:“隻是苦了父親和風弟,那幾年朝庭動蕩,隻怕是吃了不少苦……”
說到此處,突聽得一聲冷哼,緊擁著的兩人一驚,迅速的看向聲音出處,穆正淩警覺的把寒語霜護在身後,輕聲問道:“誰?小樓嗎?”
從暗處走出來一個人影,卻正是小樓,隻是他表情痛苦,朝他倆使勁的搖頭,兩人一看不明所裏,正欲走近,穆正淩跟尖的看到了小樓脖子上的一道亮光,正是一把明晃晃的寶劍架在展小樓的脖子之上。
穆正淩心裏一涼,果然,又從暗處走出三個人影,拿著劍的卻正是九王爺寒越風!身後跟著左洪左武各執著寶劍嚴陣以待。
寒越風冷著臉看著兩人,心裏一恨,加重了手上的勁道,立刻在展小樓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寒語霜一聲驚呼,嚇得臉都白了。
九王爺狠狠朝展小樓推出一掌,打得他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朝前一個踉蹌,穆正淩眼疾手快一個飛步上前扶住了他。寒語霜驚呼了一聲“小樓”也衝了上前扶他。
展小樓又吐了口血,有些有氣無力的朝寒語霜笑笑道:“師娘,我沒事。”
九王爺立在暗處看著三人,朦朧的月光下,九王爺寒著的臉如同鬼魅般,四周的漆黑正為他添加了些肅殺之氣。他的眼睛裏滿是憤恨,冷冷地開口說道:“我待你也不薄,可終究還是條瞎了眼的狗!我養了條狗也懂得圍著我喚兩聲,偏養了你們這兩隻白眼狼,不愧是兩師徒,都是些吃裏扒外的東西!”
這話說的極難聽,可三人都不敢吱聲。展小樓心裏有些愧疚,血氣上湧就咳了兩聲。
九王爺雙目猙獰,緊緊的握了握手中的劍,忽地又鬆開了,狠狠的把劍往旁邊一插,頓時斷成兩截,他撇開臉去,朝身邊道:“左洪左武!把他倆關進大牢,等候處置!”
話音剛落,便猛地騰起了身朝夜幕中遠去。
左洪左武領命,上得前來,左洪朝穆正淩一拱手,道:“穆大哥,展小弟,兄弟也是依命行事,請恕我倆無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