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非人非妖
    “準確的說，我非人，也非妖，不過是由於夙願未結而苟活於世罷了。”對上奚譯，白夙軌的眼神充滿了懷念。
    “所以說……你把我拉去客棧，不會隻因為想看看我爺爺的臉吧？”說這話的時候，奚譯不免有些吃味。倒不是說對白夙軌有什麼奇怪的感情，隻是……被人拿來當做替身，任誰都不會好受吧？所以，在明知對麵的家夥不是人的情況下，他又異常膽大地加了一句：“你有病？”
    “小譯！不許這樣跟白先生說話！”奚利凱將奚譯拉到身邊，訓斥道。
    李誌偉敏銳地感覺到氣氛越來越不對，趕忙開口“老爺，這沙漏是少爺讓我帶走的，我現在給您帶回來了，若沒別的事……”
    奚利凱疲憊地擺擺手，“下去吧。”
    李誌偉總算確定自己撿回了一條命，忙不迭地逃了出去。
    “爸，需不需要……”奚姿不認為自家老爸能允許這種人活下去。
    “你看著辦吧。”當務之急，還是要處理眼前的這位。
    “是。”奚姿得令，走了出去，帶上了門。
    “不行！老爸，我答應要借錢給他老婆治病的！”奚譯急了。
    “荒唐！你以為我不知道他是為什麼走的？你的命令？就你這個脾性，會喜歡沙漏這種娘兒們兮兮的東西？別跟我說要拿這玩意兒去換錢！用錢的事兒，老子可從來沒有虧過你！”奚利凱嚴肅地道。
    “我……不是，那個……爸……”奚譯自小就很怕奚利凱，被他這麼一說，便不知該怎麼接話了。
    “白先生。”奚利凱沒打算跟自家兒子繼續扯下去，而是轉頭對白夙軌道：“白先生的身份，我們不會告訴其他人。隻是，經過了這麼多年，奚承已死，您再回來，是為何？”
    奚譯潛意識裏覺得自家老爹叫自己爺爺名字有些不妥，不過他們這種家庭，父子之間有矛盾也是很正常的。自打出生後，他確實沒有聽人說過他爺爺的事兒，連他爺爺的名字也是看了族譜才知道的。
    “這是一個輪回。”白夙軌看了看奚譯的臉，“時間到了，我來接他回去。”
    “我說……你跟我爺爺，到底是什麼關係？”奚譯忍不住問道。
    “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麼嘴！”奚利凱瞪了兒子一眼。
    白夙軌用他那雙宛若星辰的眼睛凝視著奚譯，然後掂著冰冰冷冷的麵癱臉向著奚譯一步步走來，奚利凱本想阻止他，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奚譯不知道其他人的情況，隻覺得這個該死的掌櫃又要捉弄他了，於是便自然而然地顯出生氣的樣子，直截了當地說：“哼！不想說就算了！”
    本以為白夙軌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哪知道當他走到離奚譯還有兩步遠的地方時，用眷戀的表情說道：“奚承，是我戀人。”
    “哈？”奚譯第一反應不是震驚，而是垂頭去看白夙軌的胸。
    這家夥……不會是個平胸女人吧？
    臉確實很漂亮，但聲音這麼低沉……
    “我不是女人。”第一時間知曉了奚譯的想法，白夙軌也不生氣，隻道，“但我和你祖父，是真心相愛。”
    奚譯詫異半晌，頭一陣陣地發暈。
    也就是說！他爺爺和白夙軌是……
    難怪別人都不跟他提他爺爺！
    這麼一來，白夙軌每次看他的時候，不就像是在看他爺爺？這種感覺，真的蠻奇怪的。
    “不用擔心，雖然你跟奚承長得很像，但我不會把你們弄混。”白夙軌看了奚譯一眼，眼中情感如一潭死水，一波未起。
    “我……不是那個意思。”奚譯第一次覺得，白夙軌的眼神是那麼令人難受。
    “白先生，你這次來，究竟是為了什麼？我不相信你隻是為了歸還區區一個沙漏！”
    “等等！”奚譯猛然發現了一點，“奚承是我爺爺，也就是說……他有結婚生子？但同時又和你攪合在一起！奚承這個家夥，真他媽的沒節操啊！”
    “住口！”白夙軌身邊的溫度瞬間降低了許多。
    奚譯倒吸了一口涼氣，想說什麼，卻完全無法開口，似乎白夙軌的話語帶著一種不同尋常的力量，讓他喘不過氣來。
    不知過了多久，待奚譯重新找到自己的呼吸時，就聽白夙軌道：“客房準備好了嗎？我累了，想休息。”
    奚利凱不敢再說什麼，忙吩咐下人去準備房間。
    與奚譯擦肩而過時，白夙軌留下了一句：“這個世上，最沒有資格說他的，就是你。”
    奚譯鬼使神差地來了一句“難道不應該是你麼？”
    敏銳地捕捉到白夙軌的一絲僵硬的表情，隻是一瞬，便又一切如常，“是，的確，是我。”
    那一刹那，奚譯能感覺到一種絕望而悲涼的感情，很濃厚，很沉重……沉重得他有落淚的衝動。奚譯自詡純爺們，從來對“掉金豆子”這種事兒不屑一顧，直到今天，他才切切實實地感覺到，感情，確實能直擊人的心。
    等到白夙軌走開後，奚利凱整個人癱在了老板椅上。
    “爸……你跟我說說，爺爺跟他，究竟是怎麼……”
    “你不需要知道！！”奚利凱回過頭，瞪著奚譯。
    “我必須知道！”奚譯對上奚利凱的目光。
    “奚譯！聽我的話，離他遠一點！”奚利凱滿臉擔憂。
    “我沒打算離他多近，我隻是想要知道真相！”
    “回房休息！”奚利凱的話語中帶著毋庸置疑的權威，對於白夙軌和奚承，奚譯越想越糊塗，越想越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有許多問題要問，有許多事情要去證實，但他知道，今天，不是時候。
    奚譯走出房間，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地看到了奚南。
    對於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奚譯從來沒有給過好臉色。
    “大哥。”
    “誰是你大哥？”奚譯冷哼一聲，“我奉勸你，早日離開奚家！你老娘不要臉生下你這個野種，現在，你這點連自知之明也沒有嗎？”
    就算奚譯說了狠話，奚南的神情也完全沒有改變，“我是奚家的子孫，身上流著奚家的血，我住這裏，天經地義。”
    奚譯氣得臉色漲紅：“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不要臉的人！你給我滾出奚家！！”
    “我走不走，可不是你說的算的，大哥。”跟奚譯的氣急敗壞比起來，奚南就要冷靜多了。話說起來，血緣這種東西真的是沒法斷絕的，奚南的臉跟奚姿很像，一個男生長得像女生，雖說有些陰柔，卻也不失英氣。誠然，奚南繼承了奚家的好樣貌。
    “你厲害！”奚譯直起腰，冷笑著，不去理會奚南，若是平時，說不過，那就用拳頭說話吧，可今天他並沒有這個心情。
    “大哥，看著你一直被蒙在鼓裏，小弟我也很不是滋味。”奚譯不跟奚南說話，不代表奚南不想跟奚譯說。隻聽他話中帶笑，“若論血緣，恐怕，我比你更有資格留在奚家。”
    “嗬，癡人說夢！”奚譯不再理發瘋的奚南，徑自回了房。最近一段時間，奚譯的生活可真是“豐富多彩”，他實在沒有閑工夫跟奚南折騰。
    門外，奚南笑得諷刺。
    “奚南……”在奚南身後，站著看完一切的奚姿。
    奚南抬眉看向奚姿，“姐姐，血緣上的弟弟和一起長大的弟弟，哪個更重要？”
    “你不要去逼他……”奚姿有些不忍。
    “逼他？哈！是他在逼我！”奚南越過奚姿的肩膀，拿起已經被塗改過幾次的協議，扔給奚姿“這是我能接受的最低要求！你給爸拿去吧。”
    “奚南！我們家還需要奚譯！”
    “就因為一個老道士的話，就要我這個堂堂正正的奚家本家人受一個雜種的侮辱？就要我們的母親成為第三者？姐，我不相信你會甘心！！”
    “我……”奚姿猶豫了。
    “你也知道了吧，那個人回來了！白夙軌，那個令奚家諱莫如深的人！”
    “你知道多少？”奚姿臉色一黯。
    “不多不少。”
    “奚南……”奚姿歎了口氣，“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不能拿整個奚家去冒險！白夙軌是什麼人？他可是讓我們父親都懼怕的人物！奚譯是我們家的鎮家之寶，這一點上，父親不會讓步的。”
    “迷信！全部都是迷信！我會跟爸談的！絕不能讓一個外人霸占奚家大少爺的位置！”這些年來，奚南懂得越來越多，再不是小時候隻需要每周去看幾眼就能滿足的了，他渴望回到主宅，拿回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