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五十二章 歸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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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向西走了一日,第二日便折道向南。
流風閣所在地吳州,位於天啟國東南部,離北寧府尚有千餘裏地。
這一次南宮傲出門,本是為了宋玉喬。這姑娘私自離家南下尋他,卻在飛龍山下惹出了事。南宮傲接到穆潛龍的傳信,便隻帶了項東項南,快馬加鞭趕了過來。
來的時候,十分順利,不過用了四日時間。但此番回去,卻怕是沒那麼順利了。
果然,就在第二日傍晚時分,眾人來到一處密林外。這林子野樹參天,雜草人立,荒無人煙,小道延入林中,轉得兩個彎,便消沒不見。暮色蒼茫之中,野鴉亂鳴,更顯陰森沉寂。
當前的項東勒了馬,稟道:“公子,這應該是黑風林到了。”
南宮傲點頭:“過了黑風林,就是黃水河渡口吧?”
“是!”
南宮傲向身邊寒曦看了一眼:“過了黃水河,算是出了北方地界。”
原來天啟國被兩條長河劃為南、北、中三片土地,黃水河在北,白流川在南。兩條大河向東奔流入海。流風閣位於白流川下遊以南的位置。如此算來,過了黃水河,約摸還有四分之三的路程。
寒曦看了他神情,心知他歸心似箭,卻搖頭道:“這黑風林,還是明日再過吧!”
她臉上毒傷痊愈,已經戴上蘇暖陽的麵具,不用再戴麵紗。南宮傲聞言看去,隻見她臉色凝重,不由問道:“真有如此凶險?”
寒曦深吸口氣:“這林子表麵上安靜,其實裏麵猛禽出沒,野獸成群,兼之地形複雜,夜間進去,隻怕不易出來。若是隻你我兩人,也許可以一試,但是……”話到這裏不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南宮傲心中一動,脫口問道:“你進去過?”
寒曦睨他一眼,淡淡地道:“是。”說著策馬走開。
南宮傲陷入沉吟。適才,他確實有心要在今天過了這林子,最好能渡過黃水河去。可是,若連寒曦也覺得凶險的地方……
項東在一旁勸道:“公子,寒曦姑娘所言甚是!”
“好!”南宮傲終於一點頭,“今夜就在林外休息。”
**
當下一行人在林外找了個避風之處,收拾出一片空地,將就著歇了。既有女子在,馬車自然讓給宋玉喬與寒曦。隻是寒曦早看見宋玉喬臉上不情不願的模樣,見她先上馬車去了,也不作聲,隻在篝火邊逕自盤腿坐了。
不知何時,身邊有人悠悠開口:“你倒是孤高清傲得很。她雖是得罪了你,你卻何必與自己過不去。有馬車不睡,睡這荒郊野地。”
寒曦哼了一聲:“曾經‘一曲清笛醉江湖’的金笛公子,不過說了你一句虛名在外,你便勤力學笛一年,最後以他成名的一曲《醉江湖》,逼得他自行放棄了金笛公子的名號。若論孤高清傲,我又哪裏比得上你流風閣主?”
南宮傲輕笑:“你這是在誇我麼?”
寒曦不語。
“其實你錯了。”南宮傲忽然說了一句。
她這才偏頭看他一眼,卻見他長身而起,片刻之後回來,手中已持了一片青翠欲滴的竹葉。
“你說我學笛一年,這話錯了。”他微微笑道,“我學的,不是笛。”
寒曦清亮的目光在他臉上流轉,第一次流露出略帶好奇的神色。
南宮傲笑而不語,手中竹葉緩緩舉到唇邊,頓時,一陣清音響徹山林。這聲音宛轉悠揚,清澈瀏亮,直破入夜色之中。漆黑的天幕裏,不知何時,悄悄探出了一輪圓月,清輝無限,瞬間照亮了原本昏暗陰沉的荒野。
篝火雄雄燃燒,眾人靜靜傾聽,連上了馬車的宋玉喬,也掀了簾子,倚在門邊,似乎聽得癡了。
一曲終了,餘音嫋嫋,明月又躲回雲層裏去了,倒像是專程出來聽他這一曲似的。
靜了許久,有人輕輕拍掌笑道:“竹葉為笛,古來少有,其音竟然清麗若斯,金笛公子輸得也不算冤枉了。隻是——這曲子,可不是《醉江湖》啊!”
“這的確不是《醉江湖》,”南宮傲雖然是回答蘇暖陽,眼睛卻看著寒曦,“這是《鳳求凰》。”
蘇暖陽微微挑眉,眾人的目光都停在寒曦身上。
寒曦的目光卻落在篝火上,輕輕笑了一聲,淡淡地道:“是什麼曲子我卻聽不出來,南宮公子對牛彈琴了。”說著,站起身來,轉了半圈,來到蘇暖陽身旁,重又坐了下去。
蘇暖陽要笑不笑地,衝著南宮傲眨眨眼,清咳一聲:“哎呀呀,天色晚了,大家還是早些歇息吧!”
南宮傲怔了許久,臉上微微綻開一抹無奈的笑意。一揚手,正要將竹葉擲入篝火之中,突然之間,臉色一變,“嗖”的一聲,手中竹葉卷著風聲射了出去。
與此同時,一旁值夜的項南大喝一聲:“什麼人?”
南宮傲射出竹葉,人已飛掠而出。蘇暖陽正要動,寒曦在他肩頭輕輕一按,說了句:“我去!”便也跟著走了。
掠出不遠,隻見南宮傲與項南並肩立在一棵樹下,項南手中舉著火把,兩人正在察看什麼。那片竹葉已斷成兩截。半片飄落樹下,另半片卻釘在一根樹枝上,幾乎完全沒入,樹枝兀自晃動不已。
“是劍。”寒曦拾起地上半片葉子,看了一眼,說出兩個字。
南宮傲點頭:“這人發出一劍,削斷竹葉。隻是,我這竹葉中蘊了後勁,他在倉促之中,卻還能夠避開,可見武功之高,應不在你我之下。”
寒曦隻是細細地翻看手中竹葉,雙眉微蹙,半晌不語。
“怎麼?”南宮傲見她如此神情,不禁疑道,“可有什麼端倪?”
寒曦緩緩搖頭:“不,沒有什麼。”說著將竹葉交回他手中。
南宮傲盯著她,目光閃了閃,又道:“此處隻怕不宜久留。”
寒曦深吸口氣,抬起頭來,望著不遠處陰氣逼人的黑風林,終於點了點頭:“隻得如此。”
**
今晚本是月圓之夜,適才眾人在林外尚能時不時見到圓月清輝,一進了林子,卻再難見一絲光亮。這林中野樹參天,即使是白天進來,也是昏暗陰沉,更別說是晚上。
項東和項南打著火把在前開路,因為有馬車,偶有荊棘擋道,便不得不揮刀斬開,因此行進速度十分緩慢。
如此走了約摸大半個時辰,項東和項南忽然停下,兩人互看了一眼,彼此流露出驚疑的神色。
“怎麼回事?”南宮傲問道。
項東遲疑一下,正要開口,卻聽寒曦冷冷地道:“迷路了。”
隨即,她翻身下馬,上前兩步,指著小道之旁:“這是我們剛剛斬斷過的荊棘,走了一圈,又回來了。”
馬一停下,蘇暖陽也揭開車簾來問道:“怎麼了?”
寒曦回首看他一眼,沒有回答。
蘇暖陽跳下車,走上前來,看了兩眼便明白了,隨即問道:“這林中,不是隻有一條道麼?怎麼會走錯?”
項東為難地道:“我們確實是沿著唯一的道兒往前走的,卻不知怎麼又會回來了。”
“寒曦,你不是進來過?”南宮傲問。
寒曦淡淡看他一眼:“上次是白天。”言下之意,這夜間進來,實在是有更多風險。
南宮傲輕歎一聲。
隻聽蘇暖陽又道:“會不會,有別的岔道,剛才沒有注意到?”
“那我們就再走一次。”南宮傲立刻果斷地道,“項東,這一回要看仔細些。”
“是!”
眾人點多兩支火把,繼續向前。寒曦、南宮傲都下馬步行,蘇暖陽和小安子也一並走路,隻有宋玉喬留在馬車上。
這一回,六人睜大了眼睛,放緩了腳步,一路向前,將道旁草木都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然而,一個時辰之後,卻又回到了原地。
大家麵麵相覷,隻好先停下了。
小安子扯扯蘇暖陽衣袖,怯怯地道:“主子,這林子裏是不是有鬼啊!這不是傳說中的‘鬼撞牆’麼?”
這“鬼撞牆”,傳說是鬼怪作祟,在山林或是庭院裏設下障眼法,但凡是進去的人,隻能在裏麵亂走,卻無論如何也走不出來。
這時恰好一陣陰風穿林而過,發出似哭似泣的“嗚嗚”聲,火把頓時被吹得搖曳欲滅。小安子覺得後頸上一陣發涼,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瑟瑟地縮到蘇暖陽身邊去,拉緊了他袖子不放。
他叫了這一聲,馬車簾子立刻被人一掀,宋玉喬飛快地跳下來,跑到南宮傲身邊,也拉住了他衣袖。
“怎麼?”南宮傲擰眉,卻見宋玉喬臉色發白,目露驚恐,如果不是因為發不出聲,現在隻怕已經大叫起來。原來她一人在馬車裏呆著害怕,聽到小安子在外麵說了那麼兩句,更是嚇得厲害,再也不敢獨自呆在車裏。
蘇暖陽嗬嗬笑起來,在小安子額上敲了一記:“瞧你把人家嚇得!有你主子我在這裏,哪個不怕死的鬼敢來?”
小安子心下稍安,吃了痛,不服氣地嘟囔起來:“既然是鬼,便已經是死的,哪裏還會怕死……”
“世上哪裏有鬼?”南宮傲輕哼一聲。
“不錯,並不是什麼鬼撞牆。”寒曦也點頭道,“這林子應不止一條路,隻是夜間昏黑,難以辨認。我們所走的這一條路,隻怕並不是直的,因此走來走去,隻是在兜圈子。”
這林子裏光線暗淡,草木雜生,若是這路稍稍地偏離了原來的方向,的確也無法辨認。就算是這方向一直偏下去,但因為沒有參照物可對比,所以,人雖然是覺得在朝前走,其實卻可能離原來的方向早就遠了。
這道理十分淺顯,寒曦一說,大家立刻便都領會了。
“可是,現在要怎麼辦?”項南問道。
“等天亮。”
“繼續走。”
蘇暖陽和南宮傲同時開口,說完彼此對視了一眼。南宮傲又道:“當然要走下去,如果要等天亮,我們又何必進這林子裏來?”蘇暖陽聞言,卻隻是微微一笑。
寒曦想了想,淡淡開口:“我看這樣,兵分兩路,一半在此等候,另一半人先去探路。若是探明了道路,立刻再繼續往前走。”
蘇暖陽與南宮傲又對視一眼,同時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