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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銘這裏笑問韓佑蘭：“小優寒假會回來嗎？他們外國的學校放寒假嗎？”
    韓佑蘭搖搖頭：“當然有寒假，可他還回不來。”
    因為有一些避忌的事兒，李銘就不太好細問了，隻得又接著道：“那你跟誰過年？你的父母在哪兒？我聽小優說你有兄弟姐妹的。”
    韓佑蘭呡了一小口兒白酒，神色有些黯然，語氣帶著自我解嘲：“這世上凡事沒有能得全的，都是有這樣，沒那樣。我雖然算是還有點財命，可我沒有夫妻緣，沒有父母緣，兒女緣也薄……我媽在我十歲那年因為我爸有外遇自殺了……我爸在我剛生小優那年，他就胃癌死了……小優他都沒看著一眼，我也沒來得及孝敬他一天……我有兄弟，可因為錢的原因關係也一般，有時想想也是心寒，親兄弟姐妹，竟鬧得如同仇人一般……”
    李銘忙道：“對不起，韓叔，我不該提這個。”
    韓佑蘭擺擺手，又喝了一小口兒酒，眼睛看著桌麵，歎了一聲，道：“沒什麼，這都是事實，我並不忌諱別人跟我談起這個，隻是我說起這個的時候總會有一點兒傷感……可我問心無愧，對他們，我能做的都做了……”
    李銘也低下了頭，半天才道：“其實，按理兒說我沒比你好多少……我爸死了，我媽又嫁人了，也沒有兄弟姐妹，家裏就我一個人了……可……”李銘說著抬起頭來，看著韓佑蘭，臉上露出笑容來：“可我現在感覺挺幸福的。你對我這麼好，讓我過這樣的日子，沒有一點兒負擔一點兒後顧之憂的輕輕鬆鬆的上學；還有小優，他沒走前對我也好，天天在我跟前哥長哥短的，我喜歡死他了。”李銘說著把眼睛看到韓佑蘭的眼睛裏，非常真誠的道：“韓叔，你別難過了，以後，我和小優都會陪著你的。你也說了，這世上凡事都沒有兩全的，我看你就比別好太多了，你還這樣憂傷，你去我們村裏看看去，照你的標準，全成苦人兒了。”
    韓佑蘭自己也笑了，眼睛看著李銘，又自我解嘲的語氣道：“我以前真不是這個樣子的，今天不知怎麼了，有點兒脆弱。好了，別說這個了，來，咱們喝酒！”
    “好，喝酒！”李銘也振作了一下，笑著拿起酒杯跟韓佑蘭幹杯。
    李銘笑著轉換了一個話題：“韓叔，有件事兒我總想問你，可一直不敢問……”
    韓佑蘭看著李銘，眼睛略略的轉動了一下：“什麼事？問吧，我想咱們至少算是半個親人了，怎麼還提敢不敢？”
    李銘嘻嘻的笑著：“是我爸。跟我說說，你跟我爸怎麼認識的？你們的感情怎麼會這麼好？讓你能這樣照顧我和我媽？這事兒我也問過我媽了，可我媽說不知道，我爸又死了，當事人隻有你一個了。”李銘又把眼睛笑得月牙兒似的。
    韓佑蘭拿著酒杯的手驀然停住，眼睛也凝固在透明的液體裏，半天都沒眨一下。
    韓佑蘭顯然進入到另一種思緒當中，進入得很深的樣子，讓李銘根本不敢輕易打斷他的思緒。李銘細微的呼吸著，小心翼翼的等待著韓佑蘭的回答。好半天，韓佑蘭才緩緩抬起眼睛，看向李銘。李銘忙露出輕鬆的微笑。
    “你怎麼想起問這個？”韓佑蘭很緩慢的聲音問李銘。
    這句問話有點兒怪，這樣的問題是“怎麼想起來”的事兒嗎？這是一直都在腦袋裏徘徊，一直都想知道答案的事兒啊。可這話李銘表達不出來，隻是有些尷尬的看著韓佑蘭笑，道：“就是問問。我和我媽受了你這麼大的恩惠，總得知道點兒來龍去脈呀。”
    韓佑蘭對李銘眨了眨眼睛：“恩惠？別說這樣的話，這話我聽著有些不舒服。”
    李銘忙道歉：“不是不是！韓叔你別多心！我隻是說我和我媽這一輩子都感激你！沒有你，我和我媽的人生是走不到今天這樣的！”
    韓佑蘭看李銘真的急了，就淡淡笑笑：“以後別再說這樣的話了。跟我說說，在你的記憶裏你爸是什麼樣的？”
    話題就這樣給韓佑蘭輕易的轉移了，李銘不能再堅持問自己的問題，而隻能回答眼下的問題了。
    李銘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便說了些殘存在腦海裏的關於父親的記憶。實在沒有多少資料可供講談，因為父親死的時候兒子還太小。
    可韓佑蘭卻聽得很認真，思緒再次飄走的樣子。
    李銘有一半是聯想的回憶添枝加葉的都說完了，可聽眾的思緒還沒回來……李銘隻得低頭吃菜，等待韓佑蘭複原。
    終於，韓佑蘭抬起頭來，眼睛看著李銘。不知道韓佑蘭想到了什麼，這眼神很怪，裏麵有渴|望、有請求、甚至有一種依戀……有點兒像小優看著他時的樣子……李銘被韓佑蘭的眼神弄得有點兒不知所措，傻楞楞的看著韓佑蘭，等他接下來的話。
    可韓佑蘭沒說話，他又低下頭，臉上竟露出內容不明的感覺有些晦澀的笑來……
    李銘有些發毛，後脊梁上有些冒冷汗……
    韓佑蘭終於什麼也沒說，自己喝酒，吃菜，偶爾抬頭看一眼李銘。
    早知道是這樣，自己就不問了——李銘在心裏道。
    可是，有些事情當事人越是不說就越會惹人猜測，李銘現在真的很想知道，自己那刨了一輩子土的短命爹怎麼會和眼前這樣一個男人有這麼深厚的情誼。
    嗯，等以後有好機會，還得問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