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迷樣的城市 第六十一課 回不了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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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麗嘉公主的尖叫聲中,“飛龍在天”將她送上了遊藝園的製高點,坐在她身旁的公孫銀落卻僵著臉,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姬繪雪沒有跟隨他們一起在遊樂園裏閑逛,此時的迅雷則被她打發了去買飲料,她一個人在動物的世界裏遊覽起來,也不顧及迅雷等會兒為找不到她而發愁得狂打電話了。
說起來,上次在這兒遇見過獅妖,不知道今天會不會又遇到什麼好玩的人和事了……
“我要進去看!”她身邊的一個小男孩拚命掙脫母親的懷抱,非要越過欄杆,接近樣子頗為凶狠的長喙怪鳥。
“不行,小鳴,這種鳥是很危險的!”年輕的母親極力勸說著。
但男孩子很倔,就是拉著欄杆不放手。結果……
拉扯間,他真的擺脫了母親的鉗製,可是頭卻向後倒去,那後麵正好有根圍欄上突起的尖角,正對著男孩的後腦勺。
說時遲那時快,姬繪雪在已經嚇得愣住的母親反應過來之前拉住了男孩的左手,她以為會很沉,畢竟這個男孩看來也有七八歲不小了,可真實的重量傳遞到了手臂上,卻發現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笨重。
抬頭一看,居然有人也同時拉住了男孩的右手!而且那個人……
“沒事吧?”男人不顧姬繪雪詫異的目光,從姬繪雪的手上拉過男孩,拍了下他的稚嫩後背。“以後聽話點,記住別再讓你媽媽為你擔心了。”
“小鳴!”母親反應過來後焦急地呼喚孩子的名字。
男孩看了男人一眼,之後“哇”地哭起來,跑到了母親的懷裏。
隨後那個母親對男人說了謝謝便離開了,周圍看戲的人群也漸漸散開了。
待人們都走遠了……“沒想到吳教授是個這麼熱心腸的人啊!”不了解姬繪雪的人還以為她這是在嘲諷,但她的表情和眼神都是嚴肅而認真的。
吳維斯將抱過男孩的雙手放下,認出了姬繪雪後緩緩說道:“姬繪雪同學還不是一樣?”
“生物學教授出現在這裏,我可以理解為是在研究生物嗎?”
“差不多。”吳維斯將眼光轉向周圍的空間,那隻凶禽正惡狠狠地瞪著他和姬繪雪。“這裏的素材的確不少。”
素材?什麼素材?研究所需的素材?不知道為什麼,姬繪雪總覺得這個吳維斯的研究和一般的教授有些不太一樣。他大概是為了自己的興趣在搞些特殊的愛好吧……雖然這也不關她的事。
一陣微涼的寒風吹過,姬繪雪背包裏的手機響了,如果不出意外,多半是迅雷打來的。
一接通……“繪雪小姐!”果然,對方的聲音在手機裏顯得異常急促而又無奈,“你不能總是這樣亂來啊!這樣我會很難做的!”
“你放心,目前我還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妖怪或者惡魔,所以……”
迅雷還在想著如何回答的時候,姬繪雪“啪”的一聲把手機掛斷了,雖然是這樣,但她也知道,憑借著手機的定位功能,迅雷很快就能找到她了,所以她根本不用著急。
可是放下手機之後,猛然間她發現,前一刻還在跟她說話的吳維斯居然不見了!
真是怪哉!就算要走至少也該打個招呼吧,好歹還是個成年男人,而且上次破解紅屋公館之謎的時候,還覺得他蠻成熟、蠻紳士的。
寒風卷起了地上枯黃的落葉,天氣漸漸轉涼了,姬繪雪將手機放進了背包裏。
那個吳維斯,現在想起來,仿佛就像剛才根本沒有出現過一樣,而天色也漸漸地暗下來了,灰沉沉的天空壓了下來,仿佛要淹沒頭頂的感覺……
迅雷在通話結束之後過了大約五分鍾就找到了姬繪雪,姬繪雪不禁懷疑除了手機之外,迅雷是不是還有其他超能力,否則怎麼會那麼快找到她的?再說,按照晨叔的講法,姬家的人不都是異能者嗎?況且這個迅雷除開性格之外,其實工作能力還是蠻強的。之後又過了大約半小時,麗嘉公主捧著個冰激淩甜筒和公孫銀落也一同出現了,這麼冷的天還吃冷飲?不過也不能說她,自己好像有時也會做這種事。
遠方的草地上,幾個男孩正在青春洋溢地踢著足球,麗嘉公主一邊舔著手裏五顏六色的冰激淩,一邊望著那邊踢球的男孩子們出神,光從模樣來看,猜不出公主的心裏作何念想。
在一個男孩越過幾人猛力射門未進之後,公主突然狠狠地咬了口黑色的巧克力,大叫道:“真沒用!”
男孩們聽到她的評論都驚詫地回頭看她,見是個穿著花裏胡哨的小姑娘,也就沒人繼續理她了。
可是接下去,令那些男孩懊惱、令迅雷撓頭、令姬繪雪無奈的是……
麗嘉公主對於這些男孩的踢球方式開始無所畏懼地評頭論足起來,而且多半是以“差勁!”“沒用!”“嘖嘖!”表達,害得那些男孩頻頻回頭怒目。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們的神情分明在說“那你這女人來試試!”
“銀落,我想玩那個!”麗嘉公主不顧周圍人憤然與莫名的目光,拉著公孫銀落的胳膊撒嬌。
姬繪雪想,好啊,我倒要看看,她的這個要求公孫老師你打算怎麼處理。
公孫銀落沉默了大約兩分鍾後,徑直向還在踢球的男孩子們走去。迅雷是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大到都可以塞進一個雞蛋了:白狐妖不會真的要讓明朝的公主去踢現代的足球吧?
麗嘉公主趾高氣揚地跟在公孫銀落的身後進入了足球場地,通常膽小的女孩是不敢在足球比賽的情況下進入場地的,怕被踢到,可公主卻一點也不害怕。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姬繪雪也開始佩服起公主的膽量來,特別是想到公主可還是五百多年前的人啊!
男孩們看到公孫銀落和公主走了進來,紛紛停下了腳上的動作,看著兩人。公孫銀落走到一個男孩身邊,指著他麵無表情地說道:“你,跟她換一下。”
男孩們先是都愣住了,之後紛紛表示不服。
“我們?憑什麼啊!”
“這女人誰啊?”
“他老幾?憑什麼指揮我們啊?”
公孫銀落,在這種情況下,你打算怎麼辦?姬繪雪的臉上露出惡魔般的微笑,迅雷卻害怕地皺起了五官,乍一看,像是個千金小姐身邊沒用的跟班似的。當然姬繪雪知道,迅雷的厲害之處就在於他看起來毫無公害的樣子,要真打起來,他那把青雲劍和青雲十八式配合之後的破壞力也是驚人的。
公孫銀落對身旁所有人的叫嚷與抱怨充耳不聞,抬起手臂,他用力地抓住了那個被要求與公主調換的男孩的右手掌。男孩試圖反抗但無效,靜謐的三秒鍾過去之後,男孩突然“哇”地一聲退了開去。
這些男孩中一個歪帶頂帽子,像是頭領的男孩子想要上前跟公孫銀落理論,可公孫銀落的聲音卻如同掉進了冰天雪地的冰窖般寒冷。“不乖的孩子是要受罰的。”
所有的男孩和場外看熱鬧的大人像是被定格住了似的,久久不能動彈。
“現在可以繼續比賽了嗎?”直到公孫銀落再度出聲,所有男孩又仿佛從表演木偶戲的狀態中恢複了過來,身體也才動了起來。
公孫銀落回轉身,讓公主上前,輕聲說:“您請。”
姬繪雪注意到公主的腳上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跑鞋,不禁納悶地自言自語:“怎麼速度這麼快?”
“嘁,狡猾的狐狸!”迅雷在姬繪雪的身邊突然不屑起來。
是啊,她怎麼給忘了,公孫銀落,好歹也是隻狐狸啊!不,不是她刻意忘記了,而是在一起經曆了許多事情太忙了,以至於沒時間思考公孫銀落是隻狐狸的事實。
但令姬繪雪和迅雷震驚的是麗嘉公主的球技,她可以一連帶過好幾個人傳球射門。後來公主跟他們解釋說這是蹴鞠,過去在宮中,每年到了春節和皇帝皇後的壽辰,禦用馬場都要舉行這項活動,公主每次都會參加,水平在當時最多隻能算是中等,比較厲害的是那些外頭進來的宮女。
迅雷聽了後不停地對著即將落幕的夕陽感慨:什麼時候現在的中國人踢足球能有這個明代公主的水平,大概早就進世界杯八強了吧!
太陽漸漸下山後,一天的行程也終於如姬繪雪所願的差不多該結束了。就在他們走往回家的路上,一陣香味吸引到了麗嘉公主。
“哇……好香……是肉的香味哎!”
迅雷開始以為是姬繪雪在發表想法,可扭頭一看卻是麗嘉公主,頓時愣了下,再看姬繪雪和公孫銀落同時望向的那個方向,他明白了……
原來今天是周末,到樂園的草地上搭建帳篷野餐的家庭特別多,那對父母現在就是在給孩子烤肉,才會傳出這樣的肉味。
姬繪雪在想公主和自己一樣,那麼愛吃肉,該帶她去下哪家館子的時候,卻發現,黃昏的餘暉照到了所有人的臉。這幅畫麵是柔和的,可是麗嘉公主白皙的臉頰上卻滾動著晶瑩的透明光芒。
是眼淚!麗嘉公主對著殘缺不齊的夕陽在流淚!
“公主……”公孫銀落也注意到了,拿出了紙巾遞給公主。公主接過抹了下自己的眼角,姬繪雪以為她會靠到公孫銀落的肩膀上,但麗嘉公主並沒有那麼做。
“七年……”公主喃喃著,“那七年雖然一家人都被皇叔軟禁在南宮,可是大家卻過得很開心。”
姬繪雪想起來了,那是明代土木之變後,錢皇後為了向上天祈福被俘虜的丈夫能夠平安歸來,哭瞎了眼睛,還弄殘了一條腿。雖然後來明英宗的確回來了,但皇帝的位子卻被弟弟給擠了。景帝給哥哥安排了“太上皇”這樣至高無上的榮耀,之後便將其一家人安置在南宮內,怕哥哥跟自己搶奪皇帝的寶座,隻留下一個小洞每天用來傳遞食物。因為經濟拮據,錢皇後甚至親自做女紅拿出去變賣以貼補家用。
所謂的親情與骨血,在皇權麵前早已蕩然無存,隻有那緊握手中的玉璽,才成了各人眼中最重要的寶貝。
“母後知道父皇的驚恐,總是默默地安撫他,就是在這樣的夕陽下,從父皇的身後輕輕地回抱住他,哪怕那個居住的地方是殘破不堪的,哪怕許多人都口出怨言,隻有母後,她能理解父皇的一切心酸。”麗嘉公主的聲音愈來愈輕,喉頭逐漸哽咽。
姬繪雪想,對於那個時候的錢皇後來說,朱祁鎮不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皇帝,或者說從一開始對她而言,朱祁鎮本來就隻有一個身份……
——她的夫君,僅此而已。
過去他是天下之君,每日承受眾人愛戴,她隻能在深宮中眼睜睜地望著他,等待他給予自己垂青與愛護。縱然錢皇後是個豁達賢明的女子,那種根深蒂固的女誡式教育早將她洗腦成一個不能嫉妒的女人。但不能不等於不會和不懂!
每當朱祁鎮離去見其她妃嬪,想必她的內心也掙紮過,姬繪雪不是在那個夢裏也看見了嗎?那個周貴妃比自己年輕美貌,錢皇後不可能沒有察覺。而如今男人事業失意,這種狀況可能還會一直持續下去,那他就隻是她唯一且最愛的男人,終於再也不屬於天下之人。換她來守護他,她自認可以做到。
“那七年……中……父皇和……母後……成了普通人……互稱對方……夫君和娘子。”公主的眼淚撲簌撲簌地從臉頰滾落,她的肩膀抽動著,泣不成聲。
原來如此,在那個夢境中,姬繪雪也的確看到了。這樣說來,那個夢真的是錢皇後的鬼魂顯靈嗎?
“公主,請擦擦吧。”公孫銀落打斷了麗嘉公主的情深意切,手指著紙巾提醒她。
公主抽泣了下,隨後情緒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她突然雙目圓睜、憤憤地表示:“都是他,害得我最後一塊肉沒吃到!”
“公主!”這回,就算是性格一向波瀾不驚的公孫銀落也有些發愣了。而迅雷更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公主。
“父皇知道我喜歡吃肉,所以就算是那艱苦的七年,他也想盡辦法給我弄肉來吃,後來好不容易父皇重新當上了皇帝……”終於,她“哇啦”一聲大哭起來,“可那個人和他的母親還是要跟我母親和我搶,連肉都要搶,害得我死得冤枉啊!我好冤呐!”
敢情公主的死是為了一塊肉嗎?姬繪雪懵了。
(作者:很久沒讓吳教授出來了,跟王立瑤一樣,也得讓他露露臉,否則我自己都忘了寫他的初衷了,⊙﹏⊙b汗。發覺寫長篇吧,真心不容易,所以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推薦與收藏,謝謝!)